是消失了。
颜何如收回手,也不怕,说:“我呢,没学过功夫,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府君要杀我,何必大动干戈?仰山雪出鞘来,给我一刀当场了事。”他说到此处,轻拍大腿,才想起来似的,“我忘了,府君如今拿不了刀了,难怪二爷要千方百计地寻一灯,着急死咯。”
这个小混球。
伏在屋顶上的费盛无声地啐了一口。
“我哪舍得杀你,”沈泽川搁下茶壶,“启东四月后的军粮还靠你供应,柳州港口也是你包办,没了你,谁替我办事呢?”
“我料想府君也舍不得杀我,”颜何如的手指灵巧地敲打着椅把手,颠着腿,“没办法哪,前些时候媷得那么狠,现在好了,你一半的身家都押在了我身上。可我跟府君说实话好不好?我也舍不得跟府君翻脸呀,往后上哪儿找府君这般好看又聪明的主子去?一灯这事吧,我是真意外,要是府君愿意,我给元琢先生拿上十几万银子赔礼行不行?人生快活才是紧要事,快活了,活着才有意思。”
这屋内的气氛眼看要缓和,岂料沈泽川话锋一转,说:“一灯大师早死了吧。”
颜何如倏地看向沈泽川,面上还笑:“那不能……”
“他若是没死,你哪肯这么轻易丢给我呢?”沈泽川抬指摩挲着折扇,在思索里缓慢地说,“八城粮仓算什么,较真起来我也不会杀你,可大师这事就说不准了。”沈泽川含情眼深如墨,瞧着他,“策安下了功夫要找大师,等他真的查到点踪迹,发现大师死在了你手里,那就是天王老子来求情也没用,所以你得尽快把这烫手的山芋扔掉。”
颜何如此行是来请罪的,请什么罪?八城粮仓的罪。阒都查到了丹城,薛延清从那场博弈里暂时胜出,颜何如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朝廷缉拿,于是要在此刻做出把一灯大师交出来的样子,给河州衙门一个穷追不舍的机会,好让马车翻得顺理成章。
这张牌颜何如扔得根本就不甘心,可是他没有上策可走。他确实是在河州找到的大师,并且从年初开始就把大师囚在府中,岂料大师真的死了!这个能够威胁沈泽川的把柄瞬间成为了颜何如必死的祸患,一旦萧驰野摸到踪迹,他连周旋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有面对沈泽川,才能靠利益搏到生机。
“你好聪明啊,”颜何如从来都不吝夸奖,他捏紧算盘,“但府君既然肯坐在这里跟我谈,那就是愿意网开一面。我适才把账算了又算,中博六州负担不起南北战场的全年军粮供应,府君还想要恢复六州民生……我跟奚鸿轩不一样,府君事事都缺不了我呀。”
“你是跟奚鸿轩不一样,干什么跟他比呢?”沈泽川觉得颜何如有意思,“你办事侈靡,穿金戴银,袍子上要绣着铜钱和元宝,脖子上要挂着金算盘,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你爱钱,但你真的爱钱吗?”
奚鸿轩也爱摆排场,但远远没到这个地步,跟颜何如比起来,奚鸿轩更像是世家子弟的讲究,依照他们两家的银库储蓄来看,奚鸿轩甚至能算是个节俭的好儿子。可是颜何如截然相反,他做的买卖全是要先投银子的,与其说是想要银子,不如说他痴迷赚银子的过程。
茶州的粮食暴利,颜氏一下子水涨船高,颜何如又在敦州扩建小互市,再联合世家倒卖官物,他赚的银子三辈子都花不完,花起来从来不手软。他跟了沈泽川,这是个金盆洗手的好机会,从前的买卖见不得光,想洗干净自个儿,只要老老实实地给南北战场供应军粮和军饷,时不时到府君跟前请个安,等到战事彻底打完了,沈泽川真的上去了,为着供应军粮这份功劳,谁也轻易动不了他。他到时候摇身一变,就是功臣。
但是颜何如不肯。
正因为骨子里有这份不安分,他才能足够大胆地想出新建港口这种事情。
这小子不是不聪明,而是像他的名头一样,是神童,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能把各种花样都玩得熟烂。八大家不照样被他玩得团团转?现在还跟在他屁股后边捡钱。任凭你是什么权臣枭雄,他根本不怕。
颜何如抱着金算盘,蜷在椅子上,陷着酒窝笑不停。他笑完又叹气,说:“府君,你干什么要做枭主呢?你做生意嘛,那我就不寂寞了。”
沈泽川也叹气,说:“没生到好时候。”
颜何如歪了脑袋,一派纯真地说:“我也没有生到好时候呀,要是我早生二十年,还有奚鸿轩什么事?死胖子笨得要命,奚家顶好的牌被他打得稀烂。”他有点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我看他们把皇帝换来换去,轮到我手上,我也想换几个玩玩啊。”
颜何如见沈泽川没什么杀意,便吃了口茶,润完嗓子以后,接着说:“我吧,对府君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咱俩总是有那么点……不大相同。你知道我娘吗?河州渔女出身,在家里边吃不饱肚子,还要替她爹娘养废物兄弟。我娘被打骂烦了,一气之下跳水跑了,女扮男装跟船十几年,在河州跟拜把子的兄弟们扩出了最初的茶叶买卖。大伙儿都是没家的人,一商议,干脆全姓颜。多好啊,有钱在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又笑起来,“别人家是纳小妾,我娘是挑郎君,河州好看的男人她都爱,我爹是最俊的那个。可我娘死得早,我爹就成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