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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爱怖(1 / 1)

沈泽川回屋时雨还在下, 他罩着宽袍没穿木屐,在通往寝屋的小廊里听见几声闷雷, 潮湿的风透过新裁的窗纱扑到他的面颊上,错落有致的雨声把沈泽川久坐的闷气驱散了。

小廊侧旁立着烛台,比寝屋亮,沈泽川似乎是想透气, 站在那里没有动。影子穿过竹帘露在寝屋的氍毹上, 橘黄色的烛光晕染着他的轮廓, 微侧的颈边有一点红艳。

四月是田苗生长的季节, 如果这场春雨连续不停,端州靠近茶石河的田地就可能被春汛淹掉。沈泽川上个月把端州堤坝的事情吩咐给了孔岭,今日竟然忘记问了。这会儿费盛该回来了,沈泽川掀起竹帘,在寝屋内找着被他踢掉的木屐, 准备唤费盛进来问话。

萧驰野早就卸掉了甲,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犯困,听见动静翻了个身,在兰舟捡木屐时拨开垂帷, 露出了头。

沈泽川没防备, 吓了一跳,木屐都掉了。

萧驰野就这么抓着垂帷,问:“大师的事情是真的?”

沈泽川神情微敛, 点了下头。

萧驰野看沈泽川点头, 悬了一路的心彻底掉沟里去了。他倒回被褥间, 摊着手臂,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沈泽川撑着床沿瞧萧驰野,试探地说:“专门为这事跑回来的?”

萧驰野为了找一灯把离北都跑遍了,盯着萧既明给大师写了十几封信,结果面都没见着,人就没了。他沉默良久,说:“颜何如呢?”

沈泽川照着脖子残忍地比划了一下。

萧驰野神色冷峻,又静了会儿,忽然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给沈泽川看。他要是有尾巴,这会儿都该耷拉到地上了。

“我们去厥西找大夫,”萧驰野停顿须臾,才接着说,“阒都还有太医院。”

沈泽川没吭声,冰凉的手盖在萧驰野颈侧,往上摸了摸他的脸颊。萧驰野捉住这只手,攥在掌心里。雨把愤怒淋灭了,剩下的是失落和恐慌,他试图缓解情绪,但这感觉太复杂了。

“策安。”沈泽川叫他。

萧驰野说:“天下归隐的杏林高手无数,有几个找几个,只要是大夫……”

沈泽川突然抽出手,萧驰野掌心里一空,就想要坐起来,但是沈泽川顶着他的背部,把他压了回去。

“阿野,”沈泽川撑着臂,少有的强硬,他俯首说,“你听过千秋师父的话,有大师也未必能彻底根除。但是这具身体还没有那么糟,”他放缓声音,“我的药都在按时吃,今年没有生病。”

萧驰野伏着的背部紧绷。

沈泽川把头磕在萧驰野的后肩,轻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屋外雨声细密,萧驰野胸腔里一片潮湿。沈泽川的侧脸隔着布料贴在萧驰野的文身上,这里有道伤疤。

“你骗我。”萧驰野同样轻声地回答。

萧驰野曾经以为萧方旭不会离开他,可是分别来得那么仓促,他甚至都没有跟老爹告别。人与人间藏着条界线,跨过去叫死别,那是追赶不上的另一个世界。

“你把这条命给了太傅,”萧驰野的声音在昏暗里显得沉闷,“你对他许下杀宿仇的誓言,孤身站在世家面前没有任何畏惧。你在阒都要我走,又在茶州和敦州伤害自己。”

这是那两场事故留下的隐患,它们藏在萧驰野的心里,在萧方旭离开后变得无法忍受,萧驰野只要想起来就会后怕。他的恐慌不仅仅来自沈泽川的身体,还来自沈泽川这个人。

萧驰野说:“兰舟,你狠狠心就能把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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