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春今个儿心情不错。
大清早逛两圈百货商店, 兜里毛角花得干干净净,换来两条手臂挂满的大包小包。回家一屁股坐在软沙发上,边哼歌边拆得愉快。
衣裤裙子该挂的挂, 深棕色亮闪闪的漆皮鞋该摆就摆。整个下午她就像是穿上红舞鞋的老姑娘, 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 一头烫成波浪花样儿的浓密长发在空气里晃悠, 弯曲的尾梢漂亮极了。
八百年不肯正眼照镜子的人,今日居然停下脚步,迎着阳光左右照照起脓的耳垂, 撇嘴撇出七成的满意。
这哪里只是心情好呢?
分明就是肉眼可见的非常好嘛!
阿彪送阿汀学校回来,进门便夸:“嫂子你真是不打扮不知道,打扮起来要人命。瞧这天仙下凡的,难怪宋小姐长得那么好看!”
阿彪这人辈份喊的很乱。
阿汀是宋小姐, 林雪春差他十岁,喊宋老板娘太远, 喊老板娘又容易跟小老板娘弄混。
总不能喊姨吧?
眼下喊喊嫂子, 未免有点占陆珣的辈分便宜。好在宋家还没人想到这层关系上去。
“马屁拍再好都没用,我这没工钱给你领!”
林雪春佯凶一下,眼角瞥见宋于秋从房间里走出来。双眼木登登耸拉着,永远一副没睡醒、就睡了的木头样儿, 天底下没他上心的事。
不过这会儿见着大变样的老媳妇——头发如瀑布般蜿蜒向下, 数不清多少年没穿过裙子。省伤害抹了点润肤露, 干裂的皮肤好很多, 身上还有股清淡的好闻的味道……
宋于秋一动不动定住了。
以为他有话要说,林雪春也定住。
一秒,两秒,三秒。
朝夕相处的夫妻俩莫名其妙面对面站足二十秒,宋于秋嘴里愣是没蹦出半个好字。
实在围观不下去的阿彪善心大发,扬声问道:“宋哥,嫂子今天是不是特好看?你都给看傻了?”
宋于秋默不作声地点头,点头。
双重点头以表双重肯定那个意见,有够傻的。
林雪春不自在地扯扯袖口,随口道:“摆摊去吧。”
宋于秋低头看表:“五点。”
五点时间尴尬,大伙儿还在干活念书或是刚刚结束劳作,没几个人在美食街走动。所以他们定在六点左右开摊子,五点半出门还嫌早。
奈何林雪春不为所动,不讲道理,张口仨字:“摆摊去!”
好好好,摆摆摆。
宋于秋毫无一家之主的骨气与地位,转头便绑出折叠的桌椅往推车上放。
夫妻俩前后出门,林雪春向来打头阵。
这回造型不同凡响,刚露头便引起刘招娣的惊叹:“哎呀,雪春姐烫头发了?黑亮黑亮真精神,以后我可不敢在你边上走,免得衬我成黄脸婆。”
“去你的油腔滑调。”
她笑骂,后头又有女邻居坐在门口打毛衣,头都不抬地说:“林雪春逛街不喊上我,这可不够意思啊。”
对面出来泼水的女人立刻附和:“自个儿偷偷买裙子,是想把我们都踩在脚底下咯?这林雪春忒有心眼!坏透了!”
“就是!”
“难怪不叫咱们出去!”
“太坏太坏。”
家家户户的妇女堪称抱团姐妹花,合起伙儿来调侃她们里头的霸王食人花。林雪春回:“闭嘴吧你们。”
她们偏不闭嘴,纷纷作失落作委屈作怨妇状,仿佛惨遭负心汉的背叛,唱起戏来很有意思。以至于一条长巷走成花路,光鲜又靓丽。
阿彪陪宋于秋走在后头,肩扛着木桌子,忽然记起阿汀说过爸妈买戒指的事儿。视线往旁边往下边一挪,发现老父亲两只手空空荡荡,还没带上爱的戒指?
没关系。
阿彪推宋于秋去林雪春的身旁,脸不红心不跳地嚷嚷:“嫂子,宋哥托我问你有没有给他买点玩意儿呢,他也想打扮打扮。”
“大老爷们打扮个啥劲儿?”
口上如是说着,手却不知不觉探进口袋,指尖在冰凉凉的边缘徘徊片刻,最终摸出个素色的银圈戒指,搁在宋于秋眼皮底下。
“哪来的。”他问。
还能哪来的?
不买来要偷来抢来天上掉下来?
林雪春哼:“路上捡的,给你了。“
宋于秋不置可否,腾出左手,五根手指大小比划着,最后成功套进中指根部。
“刚好。”
废话,我还不能知道你手多大,给你买大买小了么?林雪春小声叨叨着,结果身边来了句:“捡的好。”
……蠢木头。
她无语了,只大声警告:“戴好别整丢了,值钱的!”
“嗯。”
宋于秋瞅瞅她手上一小圈儿,再瞅瞅自己手上,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是个标记。
大约十指连心,还有点儿你圈住我手指我又套住你手指那样标记,让人细腻的、柔软的心情。
他垂下眼帘,用大拇指稀罕地摸了摸,借抹汗的动作再往脸上碰了碰。好久才放下来,双手搭建肩上的帐篷架子。
摆摊准备工作已是熟门熟路,动作无需过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