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去了医院看望病人。
病人是他之前的房东吴阿姨, 也是他工地的工头张平安的母亲。
元宵刚到京城时身上只有两百块钱, 去了很多地方打工,但基本不出三天,他工作就会丢,因为他家里派了人一直跟着他,破坏他的工作。
他睡过公园长椅,睡过桥洞, 最终也借着京城地铁巨大的人流量甩开了跟着他的人, 只是他身无分文,除了一张身份证其他什么都没,工作找不到,眼看着一天一顿饭都要吃不起, 他遇到了吴阿姨。
吴阿姨有个小水果摊,还是很老式的三轮车售卖方式, 元宵遇上她时她三轮车链条断了, 因是下坡外加天黑没看到路面不知被哪个熊孩子丢了石头,下坡时轧到石头翻了车,水果滚了一地, 她人也受了点伤。
元宵见到后帮了一把, 连人带车给她送了回去,吴阿姨和张平安都非常感激,得知他无处可去又有一把力气, 张平安便给他介绍了工地的工作。
建筑工地的活是辛苦活, 但元宵不怕苦, 更重要的是,工地发工钱可以直接发现金。
自那之后,元宵便住在了吴阿姨家,每天早出晚归,他力气大,搬砖这活正适合他,因此一个月后他拿到了工钱,按照市价付了房租。
元宵一直很小心,他家里人为逼他老实回去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因此他基本是摸黑出门,晚上回来脸上都带一层“妆”,后来他想多攒些钱,又经常往某些需要兼职的地方去,他皮相好,一些娱乐会所倒是需要他这种兼职服务生。
或许是时间长了,家里人也没找过来,他没再那么小心翼翼,休息时也会外出购物,白天也去兼兼职什么的,然后,被认出来……
再之后,南区老居民楼要拆迁的文件批下,吴阿姨为能拿到更多拆迁款好让张平安买套好房娶妻生子,购买了他人的“指标”,但她钱不够,又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在一群骗子的忽悠下借了高利贷。然而,“指标”是假,高利贷是真。
当真相摆到吴阿姨面前,当高利贷追债上门,吴阿姨情绪过于激动突发脑出血,若非就医即时,险些丧命。
饶是如此,高利贷要债依然不停,不会因为吴阿姨住院而停止要债。
亦是在这过程中,元宵发现了家里派来的人,他一下想到了吴阿姨被人下套的事,第一次和那些人面对面,从他们口中得到的真相令他愤怒。
却原来,吴阿姨所遭受的一切皆因他而起,给吴阿姨下套的不是旁人,正是家里派来的人,只是吴阿姨会突发脑出血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得知真相的元宵既懊恼又愧疚,因为他的缘故连累无辜的吴阿姨,他心里如何能好受?
也正因如此,他更加痛恨他家里那些逼迫他的人,更不想回去。
可偏偏吴阿姨欠的高利贷利息几乎是一天翻一倍的上涨,吴阿姨和张平安又都是没背景的老实人,他自己离了海市的家庭甚至连他们都不如。张平安拿出了多年来的积蓄,他也将过去攒下的钱拿了出来,面对张平安感恩戴德的脸,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和张平安的钱加起来却也不足以还高利贷,另外吴阿姨住院治疗也需要钱,当时张平安四处借钱,而作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不能不承担起责任,但在一夕间赚一大笔钱除了抢银行卖肾卖血他也想不到其他,这才有了之后他一月十万块“陪睡”。
他在第二次来看望吴阿姨时还是向张平安选择了坦白,错是他的,他理应承担起责任,张平安没生他的气,这个老实的男人只心疼他的处境,盼着他好。
这一说就有些远……
元宵来病房的时间不太巧,吴阿姨刚睡下,倒是张平安还在。
看到元宵张平安有些惊讶,两人没打扰吴阿姨休息,很快出了病房。
“张哥,阿姨这几天还好吗?”元宵有些难过的问。
张平安笑了笑:“好的,你不用担心,等做完康复治疗就能出院。”
元宵颔首,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他:“张哥,给阿姨买些营养品补补身体。”
“你这干什么?”张平安眉头拧紧,将他的手往外推。
元宵直接将钱塞进他手里,认真道:“张哥,事情已经发生,我再跟您和阿姨说再多道歉时间也不会倒流,我眼下能做的就是尽我最大可能将阿姨身体养好,恢复健康。”顿了顿,他又垂下眼帘,让张平安看不清楚他的情绪,道:“即使您和阿姨不会怪我,但我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我希望您和阿姨能接受我这小小的心意,让我能做一点弥补。”
闻言张平安神色不禁复杂起来,张张嘴复又合上,许久,他才复杂问:“为什么不回去呢?”
元宵手指紧了紧,他抬眸看向张平安,故作轻松道:“因为自由啊,回去我就彻底失去自由,张哥你不是希望我能获得自由吗?”
张平安在他说后半句话时垂下眸子,望着手里一叠大概有三千多块的纸币,粗粝的手指摩挲着纸币,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果自由的代价是失去一切,真的值得吗?”
“张哥,你说什么?”元宵似乎没听清,问了一遍。
张平安摇摇头,咬了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