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不是师娘坠落的地方。
更像是,她摔下来后一时未死,自己爬到了这里。
鹤松石慌忙熄灭火把,借着月色仔细查勘,发现师娘是顺流漂下的。而他沿着血迹逆流找去,直到远处石礁血色突增,他确认这里才是师娘坠崖之处。
然而,却没有师弟的影子。
扩大范围找了半宿,又细细勘察上下游的痕迹,他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一个完整的猜测已经成型:
师弟没死。
是师娘借着下堕时的劲势在落地前反推一掌,减缓了师弟的坠落速度,所以师弟不仅没死,还受伤不重。
而他们恰好落在一片滩涂上,所以师娘也还剩一口气。
但估计是知道这玄隐剑是假,或者想用玄隐剑引开追兵,师娘抱着玄隐剑用最后的力气朝下游游去,尽量远离师弟。直到失去意识,顺着溪水的流向漂走。
最终,她伤重而亡,死在了浅滩处。而玄隐剑则继续顺流漂下,卡在了不远的石缝里。
至于师弟,多半是坠崖后短暂昏迷,醒来后发现师娘不见去找她了。
他们都生长在江南水乡、淮水河畔,只要师弟没摔死,鹤松石相信他肯定能游出这片溪流,决计不会淹死。
只是,两天两夜过去了,师弟去了哪里?逃出了碧水峡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日后又该怎么应对顾门的搜捕?
鹤松石思来想去,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伪装一具师弟的尸体交给顾门,以诱导他们放弃搜寻。
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已经决定与旧日一刀两断,也不再怀念那海市蜃楼般的过去。但那些旧事如影随形、历历在目,闭上眼,抱着师弟玩耍的点点滴滴总会夺占他的全部思绪。
……因为师弟出生时,师兄正在西域,师父的其他弟子还在毛毛躁躁的年纪。成熟稳重的他就被委以了兼职带孩子的重任。
明明他不喜欢小孩子,为人又最古朴呆板,不苟言笑,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从一开始的难以忍受,到后来的渐渐习惯。每天为他操不完的心,却又乐在其中,连他人都变得开朗了许多。
而师弟也与他非常亲近。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都是找他,有什么不敢让父亲母亲知道的秘密也会偷偷告诉他,因为他会最认真地倾听和回答,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把它当成小孩子的无聊言语。
哪怕后来有了嵇家兄妹两个玩伴,也要每日来缠着他聒噪一会儿。和师弟既像忘年交,又像亲兄弟,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两人如此投契。
……
摇头努力驱赶走这些思绪,他豁然起身。
虽然这样很冒险,鹤松石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他连夜在附近村寨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乞儿饿殍尸体,与师弟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大。
将尸体扔下碧水峡摔得面目全非,拖到师娘遗体旁,处理好所有痕迹,终于自认为伪装的毫无漏洞后,鹤松石叫来了顾门的人。
至此,淮水派彻底覆灭,再无一人幸存。
顾门的搜查对象,也只剩下了玄隐剑。
顾云天似乎并不太重用鹤松石,只命他为洞主在外寻找这把宝剑,每隔六年才有一次机会来到幽云谷朝拜。
但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在外隐姓埋名游山玩水,偶尔帮顾门做一些事,装作努力地找那把永远不可能找到的剑,也不用再担心追杀索命。
旧事偶尔浮上心头时,他也会遗憾,也仍有许多困惑不解。
但他不会再纠结,更不为此后悔。抛开那些所谓的正邪伦常的虚名,他选择一个人好好地度过普通的一生,有什么错呢?
直到两年前,被顾云天召回。他平静的生活从此结束。
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太难了。何况不善言辞、不会说谎的他还背负着那么多秘密,做过那么多无法见容于顾门的事。
他只能努力改变自己,迎合这个主人和身边的一切,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用无可挑剔的姿态表示自己的忠心。
可人生处处事与愿违,他竭力维持着的这份安宁也因为蔡隶的出现而彻底碎裂。
一开始还只是又被那些本已渐渐消湮的记忆缠住。尤其是手中长剑刺中师兄的那一幕,再次成为了他的噩梦,一日不得安眠。
但发现蔡隶并不知道后来那些事后,他好不容易安下心来,却在甘州又一次坠入了无尽深渊
在最后一战后,蔡隶还来见过师兄。他会不会看到了什么,师兄又会不会告诉过他什么。甚至,是否有可能他还调查过师兄去世的真相,所以在无虑派时才故意引来自己。
而事实也一如他所料,心生怀疑的蔡隶辗转数月,最终在江朝欢的暗示下设下此局,逼他不得不出手,第一次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心思。
此刻,他将一切和盘托出,明知自己很快会有什么下场,心中那些惶然、不安却反而减少了。
久违的轻松感让他找回了旧日的宁静,他盯着沈雁回留在墙上的棋子,脸上慢慢露出释然的笑意。
“沈教主,动手吧。”
他知道自己实非这三人对手,今日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