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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舛误(1 / 2)

五天后的钧天之宴,一切皆按计划发展。

那件只能由顾柔做的事,她做得很好。

西域拜火教素以用毒著称,教坊更是其中顶级的刺客,想给他们下毒无异于班门弄斧。

但由顾柔来做件事,就不一样了。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有所察觉,也只会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神官桑哲透露给他的音术破解法也的确奏效。黄钟响起,乐声即成乱音,教坊余孽们再也执不住手中乐器。他忌惮多年的教坊,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

唯一超乎预料的是林袭光在他骤然出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教坊的兄弟姐妹。那么,他最后的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即便看到顾柔失色地推开酒杯,满眼不敢置信,他也并无愧疚。

他的人生里,没有种因得果的说法,他会铺设很多个“因”,至于选择哪个,取决于最终的“果”

所以他没骗顾柔,那套说辞本就是其中一个可能性。

若教坊胜过了他,结果自然不同。

是他们没用。仅此而已。

走出钧天殿门的顾云天仍是孤身一人,他回首远望接天连云的孤峰,那首未能奏完的乐曲继续在心底的某处缝隙流淌,胜过天籁。

……

一晃二十年,顾柔仍能闻到钧天殿里弥散的血腥气,她一刻也不会忘记,是自己亲手拉开了惨剧的序幕。

“假死药”变成了“毒药”,“做戏”其实是“真局”,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她去和母亲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那是毒药。”还是去质问父亲,为什么要利用自己

已经发生的谬误是无法纠正、也没有意义去纠结的。大厦既倾,她只能选择继续错误的轨迹。

耳畔微风徐徐,她的手指熟练地挑抹捻动,却不是在施展折红英。她幻想着自己仍在大殿中,鼓声、柳琴声、铙钹……交汇出一曲宏大的乐章,而她的琵琶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将乐声一笔润色。

此时若有听众,必会如醉如狂,连奏乐人的目光也逐渐迷乱……可遽然,她失控地按住了琴弦,乐声随之而止。

……无论尝试多少次,她都无法奏到最后,替教坊那曲“倾杯序”收尾终结。

她忽然弯下身子,一口心头血骤然喷出,染红了崩断的琴弦。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她这一生,到底抓住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可悲,可笑,可怜,可叹。

恍然间,一柄纸伞停在身后,她的手腕登时被死死捏住,只差半寸就要没入心口的匕首陡然掉了个方向,悬驻在来人眉心前方

“顾柔,你在做什么?”

僵持片刻,来人皱起眉头,手上又一用力夺过了匕首。顾柔失神的眼里掠过一丝波澜,但随即又变成一潭死水。

“我在做的事,不就是你来的目的吗?顾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顾襄掷下匕首,心有余悸地看了她半天,“试剑大会以来我一直在找你,你为何不回幽云谷,反而在这个地方寻死?”

“你有做过错事吗?”

半晌,顾柔不仅没回答顾襄,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这样一句。

“当然有。”

“你会怎么办?”

“如果来得及……想办法弥补吧。”

其实此刻,许多破碎的片段扎在顾襄的心脏,让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覆水难收,若过去皆能补救,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憾事了。

“没法弥补的。”顾柔戳破了她的谎言,“既然弥补不了,就彻底毁掉。只要错得更多更离谱,一路错到底,就相当于从一开始都没错……”

“这是什么逻辑?”顾襄愣住了。

她看到顾柔放下怀中的琵琶,按耐着肺里的刺痛直起身子。

“你既然是自己来的,想必已经知道了那天出手暗算我的是谢酽,”顾柔又突兀地转了个话题:“但你和江朝欢一定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能逃走,却是岳织罗死在了那里,对吧?”

见她一语道破,顾襄也无意隐瞒。

确实,江朝欢在那天后就明白了谢酽在为神秘人效力。因为岳织罗在最后一次找他时提到,君山之夜,她将罗姑打落山崖后,曾遇到一个凤目跛足人,那定是神秘人的手下萧望师。

由此可见,大概率是君山大会各方势力齐登场之际,神秘人黄雀在后,派萧望师救下了罗姑。而时隔半年,却是谢酽用罗姑威胁岳织罗,让她阻止顾云天散功,以拖延其修炼定风波的时机。

这只能说明,谢酽和萧望师、和神秘人都是一起的。

从另一个角度说,朱廷越其实是萧思退,将他引荐入幽云谷的谢酽难道一无所知吗?

世上不会有如此奇诡的两个巧合。既然谢酽与萧思退、萧望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能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神秘人的人。

从怀疑到确证,江朝欢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反应是庆幸谢酽认顾云天为父果真另有目的,还是担心他助纣为虐,替神秘人做事也并非良策?

就这一耽搁,天池试剑葬送了岳织罗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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