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虽渐渐转凉,午时过后那段时间也还是热的,翠叶刚从尚仪局到清宁宫,进不了殿伺候,安排给她的活都在院子里。她找了个树荫躲躲,拿着剪子一点点把要枯的枝条剪下来。
剪了一阵,后边有人喊她,她一愣,捏着剪子转头:“……红巾?有事吗?”
喊她的也是个宫女,今年十四岁,比她大两岁,心思活泛,凡是有往外的差事,红巾肯定得顺便去打听点什么。这回也是刚从外边回来,红巾渴得要命,直接拿了翠叶放在边上的水壶,倒水灌了一气,才说:“也没别的,我就是渴。”
翠叶倒不介意被人蹭几口水:“下回别跑出去了吧……听风姐姐说过的,清宁宫的宫人不许往外跑。”
红巾撇了撇嘴:“皇后娘娘被关着,怎么我们也要连坐啊?”
翠叶没听明白,“啊”了一声,傻愣愣地看着红巾。
“我出去可是打听打听消息的,我们这些人别想着能进殿伺候了,总得给自己留条出路吧?”红巾懒得解释,“你猜我今天听见什么消息了?差点儿把我吓死。”
翠叶哪儿猜得出来,诚实地摇摇头。
“青竹女官,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翠叶一惊,“她不是御前管事儿的女官吗,她怎么了?”
“被罚去掖庭宫了。”红巾说,“我听尚食局的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八成是真的。”
“这……”翠叶还是不敢想,青竹那样克制内敛的人,远远看着都觉得礼仪挑不出一点儿错,能怎么被罚去掖庭宫,“罚去掖庭宫,那不是犯女住的地方吗?为什么啊?”
红巾倒是顺便把原因也听来了,但她不太敢说,看看小院偏僻,四周没人,才凑近翠叶:“我听人说,是因为青竹女官和陛下说了皇后娘娘的事儿。”
一句话里提及三个人,翠叶惊了:“皇后娘娘?这关清宁宫什么事儿?”
“就是提了皇后娘娘啊。按我听来的说法啊,青竹女官是去劝陛下的,让陛下别再这么把心思放在娘娘身上,又说……”红巾再确认一下四面没人,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样子,恐怕陛下是把她当暖床的女奴呢。”
翠叶才十二岁,但毕竟在宫里,不清楚男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顿时有点生气:“她怎么能这么说皇后娘娘?”
“所以陛下生气了呗,就把她罚去掖庭宫了。”红巾倒没什么感觉,“不过要我说,娘娘现在这样,白天吃吃睡睡,最多到院子里逛逛,晚上还能干什么?也就是躺床上等着陛下。你想想,和女奴有什么两样?”
翠叶脑子发昏,一时觉得红巾说得有理,一时又觉得不行,她摇摇头:“不能说这种话,让听风姐姐听见,我们就完了。”
“这时间哪儿有人啊?”红巾确定周围没人,“哎,我可说真的啊,娘娘嫁给陛下也三年了,除了封后那一回,再也没露过面。我先前去别的地方,可有人说她是个傻子呢。”
“……不可能。”翠叶不信,“要真是……真是那样,怎么能当皇后?”
“陛下喜欢不就行了?”红巾说,“我比你早来清宁宫,这几年娘娘连家里人都不见,也从来不出去,我都没见过,谁知道……”
“还不闭嘴!”红巾说得正开心,假山后边快步过来一个人,一张端正的脸,正是听风。听风直接一掌打在她脸上,打得红巾跌倒在地,顺手把边上的翠叶也按得跪倒在地,“没学过规矩吗?敢在背后这么议论娘娘?今日若不是恰巧走过听见,背地里还想再说什么?”
两个宫人也就是背后嚼嚼舌根,真看见听风,哪儿还敢说话,冷汗一层层出来,跪地上腿都在抖。听风赶紧转身,也跪下去:“娘娘恕罪,是奴婢无能,没管好底下人。”
翠叶整个人都抖起来,快恨死红巾了,她本来安安分分在这儿剪枯枝,红巾爱说就爱说,偏偏拉着她一起触霉头。她也没敢抬头,“恕罪”和“饶命”混在一起说出来,听见的却是铃铛的声音,一下一下,好像合着什么节奏。
铃铛是常见的装饰,年轻娘子身上挂个铃铛很正常,但宫人是不许挂的。常要伺候人,说不定还得在各宫间奔走,铃铛丁零当啷响,没样子,还容易吵着人。
翠叶正在想是谁,又听见个毫无波澜的声音:“起来。”
两个小宫人自然不敢起,听风倒是起来了,迟疑着:“娘娘,那这怎么罚?”
“就按宫规。”皇后还是淡淡的,“我不想逛了,回去吧。”
皇后要走,听风也不能留着,看了两个宫人一眼,快步跟过去。
按宫规罚当然痛,但至少命保住了,翠叶换了口气,不想和边上的红巾再有什么牵扯。不知为何,她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皇后的背影。
纤细、高挑,穿着棠红的襦裙,不显得富丽,反倒像是捧冷冷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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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柔坐在榻边,垂眼看着自己的裙摆。她刚沐浴过,没穿鞋,裙下露着一截纤细的小腿,再往下是玲珑的脚踝。上面还扣着个纯金的链子,细细地贴着踝骨,坠子是个极小的铃铛,她一动,清脆的声音就响起来。
这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