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谭江月勉强笑了笑,她不知道为何今日这一个个的都在说“欺骗”,并且看起来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都那么小心翼翼,像是怕伤害到她。反倒让她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瞬便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了,为何问这个?”她很快作出玩笑模样,“年年,你骗我什么了?你说出来,我再看看要不要罚你。”
窗外,穆渊走近一步,撑在窗沿上,忽地笑道,“姐姐,我与你说笑呢。你的话本子里不是有一对姐弟吗,弟弟把姐姐的一件贵重首饰拿去卖了,转头又称这些首饰是被下人偷拿了,又是搜寻,又是审问的,闹得家宅不宁。”
他凝视着谭江月,“我就在想,要是有一天我也骗了姐姐,姐姐是像话本子里那样,把弟弟好一顿揍,还是再也不理我了?”
谭江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好笑道,“年年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就算当真做了,也定有你的苦衷。姐姐不会怪你的。”
“哪怕我像话本子里一样,把姐姐最为珍爱之物拿出去卖了?”
谭江月越听越好笑,只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大概都爱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增添烦扰,“傻年年,你才是姐姐最珍爱的,我怎会因为一件身外之物怪罪你?而且年年品行端正,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话本子里的那个弟弟,贪财又无赖,年年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这时,外头啪嗒啪嗒地开始落雨,穆渊恍若未闻,仍然执着地问,“姐姐,我为什么是你最珍爱的,是因为,我是你弟弟吗?”
不知为何,谭江月忽地想起白日里春江那句“姐姐为何关心他?因为他是你弟弟吗?”
为什么都要问这样的问题?
这问题就好比谭江月去问爹爹,“爹爹为什么对我好?就因为我是你的女儿吗?”
这问法很奇怪。
谭江月想,爹爹对她好的确是因为她是爹爹的女儿,穆浔关心她也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年年待她好是因为她是姐姐。人与人的关系本就如此,非亲非故,谈何珍爱?
于是她点头,“你是我弟弟,我当然对你好啊。”见外头秋雨淅沥,她又说,“年年快进来,外头下雨了,凉得很。”+杰米哒.
殊不知穆渊心里头更凉,他仍旧站在窗外,由屋檐替他遮去雨水,挺拔的身影在夜雨中显得单薄起来,他的手越过窗台,拉住谭江月的袖角,眼里几乎藏了哀求,“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你试一试不用姐姐看待弟弟的目光,而是像女子看待男子那样看我一眼……”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谭江月的肩头,姿势很矛盾,有些小心翼翼的卑微,又有迫不及待的强势,他压抑着颤抖的嗓音,“……月儿,你这样看我一眼。”
谭江月怔愣,在他的阴影笼罩下,仰头去看他。
他比在陇西那会儿要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
,原本凌厉流畅的眼型此刻因为垂眸看她而显得柔软湿润。他的鼻梁很挺,嘴唇微抿,下颌收得利落。如果不以姐姐看弟弟的目光看待他,大概会觉得他的嘴唇看上去很好亲。他的唇角总是尖尖的,微微往上翘,上唇峰角明显,下唇却有种饱满的可爱。
“……”谭江月移开目光,有些唾弃自己了。
于是偏过头去,“年年,我没办法用其他眼光看待你啊。”
穆渊一僵,而后慢慢放开她,“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边说边后退,直到退入了雨幕中。
急得谭江月扯了件披风往身上一披,便拿了伞出门去,“年年,你想生病吗?就这样跑到雨里去?”她边说边将纸伞遮过他的头顶。
没听见他应声,谭江月疑惑地看他,只见少年垂着头,湿哒哒的额发遮住眉眼,神情模糊不清。
她只看见他的脸颊上,一滴雨水顺着颊侧滑下来。
她有些担心,伸手去抓他胳膊,却被少年反手捉住,而后用力一带,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惊得她差点掉了伞。
“月儿……”他将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
“叫我什么?没大没小。”
他蹭了蹭,无奈改口,“姐姐……”
他紧紧抱着谭江月的腰,近乎于勒了,谭江月顺着他微微踮起脚,手臂也抬高,努力撑稳了伞。
“姐姐,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抱得很紧,叫谭江月动弹不得。
他想得很明白,过了今晚,明日他便坦白,毋须再等江年主动揭穿了。令安新律中有这样一条,主动坦白罪过者,刑罚减半,如果他也可以减半就好了。
他的嘴唇悄悄擦过谭江月的鬓发,呢喃道,“喜欢姐姐。”
谭江月不知为何,感到心口一空。
穆渊终于松开她,而后笑道,“姐姐不必送了,这点雨,算不了什么。”说着,他转身跑入雨中,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谭江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回屋,正巧碰上萍姑从外间出来,“姑娘,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呢?”
谭江月摇摇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