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帘子:“你去吧。”
乔明渊捏了捏慕绾绾的手掌,做了个揖,躬身进了里屋。
胡夫人离开内室后,顾清明就陷入了沉默中,那林家的苦楚他能体会一二,想起慕绾绾的救命之恩,心中又觉得十分亏欠,此事他不能插手,到底对不住他们。
当然,比起这些来,恩师的安全他更着紧,心中煎熬万分,忍不住悠悠的叹了口气。
恰在这时,乔明渊进了内室,他定了定心神,指了床前的凳子:“坐吧。”
“先生。”乔明渊先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随后才落座:“先生病着,学生还拿这些事来叨扰先生,是我们不好。”
闻言,顾清明挑眉诧异的看向乔明渊。
倒是个懂礼的!
读书人对读书人天生是有好感的,他语气温和了许多:“没什么,左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话间,更是用一种挑白菜萝卜的眼光,打量着这位想要拜师的学生,等着他开口央求。
“其实我能理解先生的苦,”乔明渊脸上的笑容格外沉稳:“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东奔西走,想来为了国舅爷的事情煞费了苦心,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居住在清水湾谁也找不到,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在情理之中,可不知道先生想过没有。”他笃定的笑了:“躲一时风平浪静,看似岁月静好,可先生愿意一直躲着,国舅爷也愿意一直躲着吗?他曾经风光霁月的风骨,难道在东躲西藏里已经消失无踪,变成了没有骨气、贪生怕死的懦夫了?”
“你!”顾清明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涌出怒气:“你不是来拜师的,你是来扎我心窝子,挑衅我的!你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才亏他还觉得这小子是个读书人,举止温文有礼,原来是他看错了,这分明是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小人!
他气得捏紧拳头,这小子才多大一点,又懂什么,竟然敢非议他的恩师
?
再则,他是怎么知道恩师的事情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根本不是来给我治病的,也不是来求我帮忙的,你,你是不是也是被那谈家收买,想方设法来套问我恩师的下落的!”顾清明神情激动起来:“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别做梦!想从我嘴巴里知道我恩师的下落,你们想都别想!”
“我跟谈家不熟,也不是被任何人收买,我就是一乡下来的穷小子,侥幸能念几天书,就觉得格外光荣自豪。”乔明渊一字一句道:“天下读书人心中都向往的人,就是国舅爷卫轻轩。想当年,国舅爷在朝廷上是何等的威风,旁人见了都得弯一弯腰,皇帝陛下需恭恭敬敬的唤一声老师,朝中奸佞小人,莫敢同他对视!他游走于宫墙之内,扶人于宫墙之外,无论贫富贵贱,皆一视同仁,门生弟子遍布天下,乃是天下人心中的圣人。人人都说,国舅爷犹如青天,不畏强权,也不惧生死,敢于直言维护朝廷正义。可如今呢,十年前一桩旧案,他离开了朝廷,从此杳无所踪。天下事不太平的多得是,国舅爷帮不上忙的也多得是,然而是真帮不了,还是不愿意帮?”
乔明渊每说一句话,顾清明的脸就白了一分。
及至后来,他已浑身哆嗦:“你混账!你竟敢编排恩师!”
“说几句话罢了。”乔明渊冷静的说:“顾先生之所以生气,不过是我说中了你这些年来心中所想,故而感到羞怒。谈家真的事不可为吗?也不见得吧,哪怕是高贵的谈阁老,权倾朝野,在他之上,不也还有皇帝陛下吗?”
顾清明沉默下来。
当年旧事,不堪回首,恩师的决定他也不能够完全明白。
至少,有一点乔明渊没有说错。
谈家再势大,难道能比天子更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