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翰林院修撰到中书任职,丁宝林是高升了。乔明渊赶着先恭喜了一番,丁宝林喜忧参半:“陪伴君侧有好有坏,为师说不好的。”
“老师性格本就不喜欢招摇,因为我的关系,老师在翰林院举步艰难,去了中书是好事,别想太多。”乔明渊宽慰了几句。他没再继续将自己的难处去给丁宝林添一些烦忧,于是就问了丁宝林上任的时间等,别的一概不提。
两人分开后,乔明渊去了一趟卫家。
修《四库全书》不容易,他修的那一部分更是艰难,不过他完不成的,不是还有卫轻轩在吗?当世大儒,怎么也有些存货。
卫轻轩听他说了大概,便明白了他的需求,抛下一句等着,便径直去了书房。
不多时卫轻轩出来,手里捧着几个竹简,都交给他:“拿去看看。这些一部分是孤本,一部分是为师以前修筑的,你能用得到。”
“我就知道找恩师铁定能成。”乔明渊嘿嘿笑。
卫轻轩挑眉看他:“少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用完记得还我,别损坏。”
乔明渊一一应下。
回头他请慕绾绾帮着做了些好吃的,专程送到了卫家,卫轻轩这段时间不常来乔家院子小住,确然想念这一口,吃了便觉得浑身松快,瞅着人也精神了不少。
乔明渊开始了修书大计,下衙的时间变得晚了一些,便不能再到济世堂去接慕绾绾回家。慕绾绾到了时间就走,赶着回去照顾福宝,济世堂只留几个伙计看着。至于乔明丽和齐星裕,她不怎么管这两人的去向,反正走哪都还在京城。
京都比不得平遥府,进了十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衣服穿得越来越厚。
这时候福宝已经一岁半了,能走能说,开始了最为有趣好玩的时候。乔松岳带着他在院子里玩耍,等慕绾绾回来,他在娘跟前晃悠,挨到乔明渊下衙回家,便拎着他爹进了书房,不等他爹有喘息的时间。
他不会写字,却胜在能听能读,不怪慕绾绾说他在娘胎里就是个能读书的,像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乔明渊念一遍他就基本能背,多念两遍还不耐烦起来,催着换下一个。乔明渊每每看到儿子的包子脸都觉得深深受到打击,恨不能再重新投胎转世一回。
家里和睦,一切看起来风调雨顺。
然而只是看起来。
十月中,谈益再度来小院拜访,这些时日他跟乔家也有往来,只是上一回谈老夫人闹出来的事情让他心惊,一直减少了往来。
“我又要去江东了。”谈益是来告别的。
他看着慕绾绾,目光写满了复杂:“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姑娘是江东的,成婚了以后江东便由我镇守。”
“你要成婚?”慕绾绾手足无措:“我都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给你备一份礼。”
“不用什么礼。”谈益摇头,“我,我也没想要收你的礼。”
“那怎么能成,成亲是大事,礼可不能少,好歹是个心意嘛。”慕绾绾说着脑袋已经转了起来,思考送个什么合适,太贵的她现在拿不出来,太便宜的上不得台面,一时还有些为难。
谈益抿唇:“你若真想送我什么,那给我绣个小玩意即可。我去了江东以后,可能十年八年不会再回京城,以后见面难如登天,权当是个念想。”
慕绾绾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没多想,点头答应下来:“成。”
两人已许久不曾见面,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慕绾绾对他挺感激,谈益此人格外厚道,值得相交,她还有些舍不得,提议说请胡山公过来聚聚,晚饭她做东。
谈益笑道:“怎好让你破费,我已定了酒楼,该当是我请客才行。”
结果到了揽胜楼才知道,胡山公没来。她有点诧异,抬头要问,谈益替她拉开了椅子,解释道:“胡山公家里有些事来不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夫人又怀上了,忙着在家安胎,说是害喜厉害,坐卧不安,他不放心夫人独自一人在家。”
顾婉玉又怀上了,以胡山公紧张夫人的程度,的确可能推掉所有宴请。
慕绾绾本觉得孤男寡女独处不好,但此时回避已然来不及,且谈益落落大方,她扭捏不肯反而显得矫情,索性也大大方方的落了座。
晚饭很丰盛,不过慕绾绾有些不习惯,她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出来,很是想念在家的福宝。
谈益瞧得出来她有些心神不属,但他没戳破,十分珍惜难得相聚的时候。
两人小酌了两杯,慕绾绾喝的是果酒,谈益喝的是揽胜楼的女儿红,撤了席面的时候,他有些微醺,慕绾绾瞧着他下楼的脚步踉跄了两下。
来时的马车已经停在前院,谈益扶慕绾绾上了马车,自己也进了车厢。谈家的马车很宽敞,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开口。等到了乔家门口,谈益挑起车帘,慕绾绾道了声谢,待要下马车时,忽觉手腕被人抓住了,她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得手掌紧了紧,谈益牵住了她的手。
她诧异的抬起头,正对上谈益幽深复杂的目光。
“谈公子?”
说不上为什么,她忽觉得心口颤了颤,逆着光影,坐在车厢里的谈益半张脸晦暗不明,眼神幽深,像极了她以前认识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