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里堂外,所有人一阵沉默。
郑二狗也低下了头,面对乔明渊的质问没敢吭声。其实郑大仁和郑二狗的父母都在堂外站着,郑二狗的老母亲搀扶着他病重的老父亲,此时听乔明渊这般发问,二老默默的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呜咽的哽咽了起来。
“世间最让人后悔之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郑二狗,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一辈子都回不来。你想想你的兄弟,想想你的父母,别的我不说了。”乔明渊郑重的说:“为我大盛之民,应明事理、懂分寸、成孝道、讲忠义。尔等近来所状告之事,皆与本官所发抚恤金有关,本官对此非常失望。国家国家,先国后家,牺牲之人在前付出生命,身后人为银钱争论不休,非国家长久之道,乃忠义廉耻的缺失而已。望你们皆能明悟,不负本官所望。”
惊堂木再一拍,郑二狗的案子便已审结。
大家却还没从被县令教育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都在回味乔明渊方才说的话,原本还有好几个都是为了抚恤金而来的,默默看了看彼此,默契的将状纸收了起来。
好吧,他们没脸继续闹。
这一桩案子审理完毕,后又还有几个案子,乔明渊审理案件可谓公私分明,有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一言一行无不符合朝廷律令。
在外围观的这些官员们,从刑部的官到大理寺的官,再到通政司的人,个个皆是审讯高手,瞅着乔明渊逻辑分明,条款有理有据,都暗暗点头。乔明渊公正果敢,每一个案子审完都有一番说教,原告被告皆有所感,散了出堂都在说真是个青天大老爷,慧眼如炬。
等人们都走了,那一行钦差大臣还没走,这时候跟着大家过来的百姓们也没散,百姓们互相打听,准备走的也都不走了,等着看这些大人们要对乔大人如何。
乔明渊整理衣衫过来,先做了礼,脸上还带着笑:“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请——”
“乔大人,不必了,圣上让我等前来查案,你现在是嫌犯,还请乔大人跟我等走吧。”罗郁还没说话,左宗抢着开口。
乔明渊笑了笑:“可以,不知诸位大人是要将公堂设在何处,本官殄为箕陵城县令,当为大人们安顿好再行赴审。”
“县衙即可。”罗郁说。
乔明渊便转头跟赵桐还有蔡俊说了几句,吩咐两人去安排。
这时候外面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些大人当真是来抓乔大人的,如今已经将乔大人当成了犯人来对待,个个都跟着义愤填膺了起来。蔡俊一边忙着安抚他们,一边又要忙着安顿钦差大臣,县衙登时乱作一团。乔明渊发话道:“诸位百姓且勿慌张,都去忙吧,你们的这份心乔某铭记,你们放心,乔某行得端坐得正,不会有事情的。”
“可是他们是来抓大人的啊!”有人喊。
乔明渊笑道:“其中有些误会,钦差大人们问清楚了就无碍,你们都回吧。”
旁人说话不管用,乔明渊说话是管用的,百姓见他笑意盈盈,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似乎天不会塌下来,这才信了他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县衙。
这一幕又让前来的钦差多少感叹另当别论,县衙腾空了地方,安顿了各位钦差。
乔明渊伸出手落在罗郁和德喜跟前,笑道:“按理来说,本官要去了这身官服,着囚服,不过方才的情景大人们都看到了,不若准乔某换身常服吧,免得诸多麻烦。”
“好。”德喜点头:“当不能让乔大人太委屈了一些。”
他是最和气的一个。
不过,怕乔明渊跑路嘛,当然不可能允许他离开大家的视线范围,蔡俊去县衙后院替乔明渊取了衣服来,让乔明渊将那一身官服换了下来。衣服换下来的时候,蔡俊眼圈发红,捧着那官服无语凝噎,形容悲伤不已。在他看来,乔明渊已经死定了。
乔明渊到不以为意,他拍了拍蔡俊的肩膀:“将这身衣服好好收起来,别弄脏弄坏,做一身官服是很贵的,本官贫穷,没那么多闲钱。”
“乔大人富甲一方,再说贫穷到一身官服都做不起,不是笑话吗?”钦差里有人嘲讽。
乔明渊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你身为刑部正五品官,月俸禄二十两,一年不过二百四十两,一身官服定做是三十两银子,大人能做得起几身?”
被反问的人不吭声了。
其实他自己也做不起,平日里吃点饭都怕长膘穿不下官服来着。
有人又笑:“夏大人为人清廉,做不起一套官服情有可原,他可不像乔大人一样,有胆子私开商贸,与西域来往,听说乔大人赚得盆满钵满,怕是后院里的金条银条都堆得放不下了吧?”
“这位大人说话可真有意思。”乔明渊笑了笑:“我后院有没有金条银条,大人只要拿了搜查令,大可以自己去搜一搜,本官绝不会拦着的。”
“死鸭子嘴硬!”
人说了一句,不过乔明渊没再搭理他了。
钦差此行是为了审乔明渊,乔明渊让出了县衙,转瞬成为阶下囚。只是有德喜和罗郁压着,没马上将他打入牢里而已,而是给了他体面,禁足县衙,不得迈出一步而已。
若是换了旁人,被这样待遇早已怒火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