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蝗灾,在萧覃陈博衍等人的极力斡旋之下, 终于逐渐平定。
朝廷调拨了大批粮草前往赈灾, 而工部亦派出了专属官员治理蝗虫, 虽说其中混着不少中饱私囊的蛀虫,但今生不比前世,安国公府稳若磐石,朝中能臣如萧覃等人, 依旧占据着上风,这些鼠辈终究还是一一被挖了出来, 按律处置。
吏治清廉, 这赈灾事宜自也进行的顺利。
而流落在京中的灾民, 在陈博衍与萧月白的布置之下,都有了妥善的去处, 自也不会再作乱生祸。少数存心不良的,聚集成匪,被官府派兵一一清剿,已不能形成祸患。
前世,这场乱京之祸,竟就如此消弭于无形。
待河南平定, 部分流民返乡,而相当一部分人却思虑家中已无有家产, 回去也无以为生,便索性留在了京中,彻底做了工人。而萧月白所开之柳编场, 收容的大批妇人,有好些便是这些工人的女眷。
陈博衍在京郊寻了块地方,盖了许多房舍,与这些工人居住。他们在此地休养生息,逐渐聚集成村落。萧月白更以柳编场的收益,在村中建了一所学堂,请了一位先生,教授村童读书,所需资费亦由柳编场出。这于那些工人而言,更是从没想过的好事。他们都是些出身极贫苦的人,流落至京,连活路尚且未知在哪里。如今不止有了安身之所,连孩子亦能读书入学,对于成王夫妇感念之余,越发死心塌地为成王干活办事。
这些人大多是乡下的出身,既有了土地,便免不了要重操旧业,种些瓜果蔬菜。到了收获时节,家家户户摘了汇集在一处,推选了两个人出来,用车装了送到城中成王府门前。
这时已是七月下旬,天气炎热,萧月白只穿了一件月白色丝绸褂子,一条青色薄纱裤子坐在天井里一株老榕树下头看账本。
听了下头人的奏报,萧月白放了笔,自水晶发金丝盘中拈了一枚蜜渍杏脯递入口中,微笑道:“乡下人性情质朴,只是他们自家辛苦种出来的东西,我怎好收呢?莫说王爷不在家,即便在家,也不会答应。告诉他们,心意我与王爷记下了。他们日子艰难,还是留着自家吃罢。”
回话的人却没动弹,只是笑道:“娘娘看不上倒不打紧,但好歹是一庄子人的心意。人家大清早起,赶着车巴巴进城送来,到了王府却吃闭门羹,心里怕是要难过。再怎么说,也是王爷手下办事的人,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萧月白没有说话,一旁明珠微微有些恼怒,斥道:“你这厮话说的真是招人发笑,娘娘是什么身份,王爷会为了一伙工人来跟娘娘为难不成!”
那人也自知失言,忙陪笑回道:“姑娘别急,原是我说错了。我这就出去,回了他们,叫他们走。”言罢,便慌慌张张的向外去。
萧月白却叫住了他:“你且站着,那些人还在门上等着?”
那人回话:“是,他们跪在王府门口,定要王爷娘娘收下他们带来的东西。”
萧月白略一思忖,说道:“也罢,我穿衣裳。”说着,遂起身往屋里去。
琳琅颇为不赞同,追着萧月白进屋,嘴里说道:“娘娘,您近来为着王爷的事劳心费力,弱症竟发了两次。太医都说您这是操劳过甚,心神交瘁所致,要您好生调养。您不肯休息也罢了,还见这些人做什么?就算要收,打发管家见一面不成么?”
萧月白淡淡说道:“你没听见么?他们是跪在王府门前的,外头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王爷又不在府中,我身为成王妃,当然要做出个样子来。不然,成王仁义的名声,就要受损了。”
琳琅追问道:“可是,叫他们进府到堂上等候也是一般,何苦娘娘要亲自到大门上去见他们?”
萧月白踏入门槛,进到房中,一面吩咐明珠取衣裳服侍自己更换,一面说道:“若是如你所说,那一切的功夫就都白费了。”言罢,看琳琅终究是不能懂,便也不再多言,换了衣裳便要出去。
明珠说道:“娘娘,头发还没梳呢,发髻有些松散了,还是梳好了再去。”
萧月白却笑了笑:“不必,这样就很好。”
主仆一行出了王府,大门上守门的下人小厮一见王妃出来,唬了一跳,慌忙起来打千问安。
萧月白眼见果然有三个农人打扮的中年汉子,跪在王府阶下,脸上便挂起一抹浅笑,缓缓步下台阶,说道:“难为你们大老远过来,一路辛苦了。王爷今日不在府中,待他回来,我必定将你们的厚意如实转达。”
这三人原本压根就没有指望能见到成王或者王妃,只是想着能让王府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收了,就是喜出望外了。谁晓得,等了片刻,倒把个成王妃等了出来,真是意想不到。
听着那又圆又脆的嗓音自上头响起,就如盛暑天气吃了一块井里拿出的西瓜一般,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熨帖舒坦。这三人禁不住抬头望去,就见一盛装丽人缓缓下来。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只觉得这成王妃比那年画里的美人儿还要好看许多,就像天上的仙子下到了凡间。想到她又是成王的妻子,自家女眷在她那柳编场里做工的,也说过不少她的善行义举,下意识的就把她当成了观音菩萨,便咚咚的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