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却立即变了脸色,对视一眼,打马上前几步,凑到周嘉行身边,低语了几句。
他们眼神狠厉,阴恻恻看着九宁,明显对她抱有敌意。
九宁坐在马背上,挺起小胸膛,不客气地回瞪回去。
随从脸色一僵。
不知随从们说了什么,周嘉行两道剑眉微微拧起,轻轻斥了一声。
随从们忙恭敬退下。
九宁催马走到周嘉行面前,“原来你是我二哥!”
质问的语气,表明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周嘉行驰出几步。
九宁忙一鞭子轻抽马背,紧跟上他。
周嘉行驰到江边。
大江是一条流经江州的支流,南城这一处的江面并不算宽阔,沿岸又是夹在丘陵中间的广阔平原,水流十分平缓,夜色下江面黑魆魆的,刚落过急雨,无星无月,看不清哪里是江河,只能听见波涛温柔冲刷江岸的潺潺水声。
周嘉行面向大江,束起的卷发被江风吹得轻轻飞扬,“你刚才在祠堂?”
九宁点点头,欲言又止。
她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很同情他们母子的遭遇,很可怜他?
还是劝他留下来,回到周家?
世事如流水,黎娘早就不在了,周嘉行一个人在苦难中长大,摸爬滚打,尝尽人情冷暖,此时此刻,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九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故意装傻提起他的伤心事。
劝他留下就更不必了——虽然九宁必须把他留在身边,但她知道,周嘉行去意已定,不会为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改变主意。
沉默半晌后,九宁笑了笑,迎着扑面的江风,抖抖手里的鞭子:“二哥,你刚才应该先揍他一顿的。”
周嘉行嘴角轻勾。
他知道九宁这句话发自内心,至少比她刚才那一声娇柔的“二哥”要真诚得多。
很小的时候,他确实这么想过,那时他对整个世界充满恨意,想着等他长大了,回到周家,一定要亲手狠狠揍周百药,让周百药痛哭流涕……
后来慢慢长大,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发愁今天怎么吃饱肚子,怎么筹钱买药,戾气渐渐被日复一日的辛苦奔波磨平。
没有长辈照顾庇佑,他从记事起就不得不承担起养活母子的全部压力,一次次九死一生,在生死关头,那点恨,太不值一提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嘉行甚至想不起周家,想不起抛弃他的父亲,因为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早已未老先衰。
虽然他才十几岁,还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
那些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的少年意气,他以前没有机会体会,以后……应该也注定体会不了。
他用不着揍周百药。
周百药最看重自己的名声,当众揭穿他隐瞒多年的旧事,害他颜面扫地,让他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才能真正击溃他。
江风并不大,不过里头像藏了一把把刀子,刮在脸上一阵刺疼。
九宁冷得瑟瑟发抖,展开蜀锦厚披帛围在肩上,抱住双臂,“二哥,你要去哪儿?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周嘉行扭头看她。
她双手抱臂,哆哆嗦嗦着看他,鼻尖冻得发红,双唇轻抿,颊边梨涡轻皱。
一双乌黑发亮的明眸,期待地望着他,目光如林间清晖,似月下流光,盈盈望过来,分外动人。
即使知道她或许不是真心的,也会不由得软了心肠。
她胆子不小,就这么带着两个随从追过来,就不怕他心生歹念报复她?
周嘉行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九娘,回去吧。”
九宁飞快思考,眼珠滴溜溜转一圈,周嘉行带了这么多随从,强行把他抓回去是不可能的,但就这么让他走也不行——他可是她的护身符啊!
周嘉行夹一夹马腹,似要离开。
九宁来不及多想,撒开鞭子,趁他拨转马头、两匹马近在咫尺的时候,小短腿一蹬,张开双手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坐骑的马脖子。
周嘉行没料到她突然扑过来,吓了一跳,瞳孔微微一缩。
九宁一下没抓紧,啊呀一声,眼看就要掉下去。
“哥!”
她不敢逞强,理直气壮地叫周嘉行。
耳畔响起一声轻叹,一双坚实的臂膀伸过来,接住差点摔下马背的她。
一阵天旋地转后,九宁落进一个僵冷的怀抱里。
骏马受惊,发出高亢嘶鸣,高高扬起前蹄。
周嘉行先搂紧九宁,确保她不会摔下去,这才清喝几声安抚住爱驹。
待骏马安静下来,他面色阴沉如水,低头冷斥: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语气着实严厉。
九宁嘴巴一瘪,抱紧他的胳膊,嘟囔道:“我的老师都要走了……全忘了……”
反正已经戳破身份,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周嘉行耍赖皮。
周嘉行剑眉轻拧,平静下来。
“你可以换一个骑射师父。”
九宁在他怀里坐起身子,背对着他,两只小手按在他扯着缰绳的手背上。
“可你是我二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