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有猜测了。”
这是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和尚的眼睛平静如深潭,水面却被风吹皱,有着凌凌波光,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温如瑾的答案。
温如瑾的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偷偷摸摸凑近了的梅兰君,于是他只是笑着说了句:“到底不过是猜测罢了,谁知真相是否如此?没必要说来让人心里不高兴。”
恰好这时候,居梦秋结束了顿悟。
温如瑾就自然而然地蹲在了他的眼前,很显然他的肢体语态在向其他人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他现在有事情要找居梦秋,刚刚那事儿不重要,他不想说下去。
梅兰君挠了挠头,到底有些遗憾,但心中也没有多想什么,快活地和金毛犼滚作一团,啃着一模一样的早餐。
和尚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即阖眸不语,慢转佛珠,仿佛已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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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梦秋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了数倍不止的大脸怼在自己的眼睛前边不足一手指的距离!
他被吓得条件反射脖子往后仰,哪怕这是一张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在他入定的时候忽然凑那么近,也会吓到他的!
若不是短短一夜他就被这张脸的主人打击得信心尽碎,他这被吓到的条件反射应该是拔剑,而不是躲避地后仰。
“前、前辈……”居梦秋皱了皱眉,眼神飘忽,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这个披着小童外形的人,便只好学着那位单纯的凡间姑娘那般,喊一句‘前辈’。
喊顺口了之后居梦秋就感觉自己好受多了,正色地道谢:“多谢前辈点拨之恩,听前辈一言,胜过晚辈在孤山上挥剑十年。”
他说的认真,但听的人却随意地挥了挥手:“别整这些没用的,我们来说点实际的。”
居梦秋愣愣地看着温如瑾,那张型男酷哥剑客的脸,生生被温如瑾逼出了一些憨相:“那前辈的意思是……?”
“青霜剑是吧,你名字叫什么?”
居梦秋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原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只知道他的剑名!?
冥冥之中,他好像真相了,所以他是被人坑了吧?有人在他们的面前提到过剑宗青霜剑,所以……
居梦秋郁郁,但也无法:“在下姓居,名梦秋。”
“居梦秋是吧,”温如瑾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我估摸着后日我们就能抵达天机岛了,但这路途中嘛也十分无聊,你不如给我们讲讲故事?”
“讲故事?在、在下……”居梦秋哼哧哼哧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时,便已经在拿剑了,他一生以剑为伴,让他讲故事,还不如让他舞剑舞个天荒地老给他们助助兴呢。
“别慌,就说说天机门的故事就好了,比如说铸就他们如今超然脱俗的地位的,他们从前的那些‘救世’事迹,又比如说,他们是如何说服你们剑宗,让身为剑宗首徒的你,亲自出手来……嗯,追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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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还好,后者提起来居梦秋就有些尴尬。
“天机门救世之言,在下自出生便听到现在,但那终究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内容究竟如何,剑宗长辈们也不曾与我说过……”
说着,居梦秋忍不住瞟了温如瑾一眼,那个小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不是谁家老头子都像前辈您这样的,一大把年纪还在那里要讲故事听故事。
温如瑾挑眉,送他一个日光下,小虎牙寒光闪闪的笑容。
居梦秋眼神一缩,立刻安分了起来:“至于为何追、咳咳,追杀各位前辈,是先前天机门传讯各大门派掌门人,言之天降灾星,为灭世之人,恐大陆苍生万劫不复,当先下手为强。”
一边吃东西一边在听“故事”的梅兰君见他停了,忍不住凑上去:“然后呢然后呢?这么天降灾星是谁?是不是那个老畜生?”
“不是。”
梅兰君凑得太近,年轻剑修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侧了侧身避开,但动作弧度极小,像是克制着自己怕动作太大,让这小姑娘觉得别人是嫌弃自己。
“那是谁?”梅兰君的表情明明白白就是一句话:谁能比那老畜生更像灾星!?
居梦秋那冷峻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他眼神嘘嘘呼呼地从某个阖眸念经的人身上飘忽而过。
“天机门形容过那个人,说他缁衣芒鞋,手持金钵,灵宠通体金光……”
和尚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将居梦秋望着。
温如瑾满脸鼓励地按住了居梦秋的肩膀,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居梦秋不自在地“咳咳”了两声,说完了最后两句话:“此人为灾星魔胎,却伪作佛子金身,见之即刻杀之,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后,居梦秋仍是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在摩挲着青霜剑的剑柄。
而那个被形容为“灾星魔胎”,假装“佛子金身”的某人,却只是忽地露出了一抹笑——
“很好。”
瞬间明白他这“很好”二字意味着什么的温如瑾,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尔康手:“不可以!其他人我不管,那个混账东西必须留给小榆木自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