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里正想得很简单,他已经习惯在王太监手里拿银子了。
次日,老里正便登门去找王太监,问起孩子们落籍的事。
王太监看瞒不住了,便说那就落籍吧,老里正问这些孩子的姓名和原籍,王太监便写了一张名单交给他。
刚好,村里有两家最近生了孩子,婴儿常有夭折,村里人的习惯,孩子要等过了三个月才算是“坐住”了,另外还有两家的媳妇眼瞅着也快生了,老里正便想等到这四家的孩子“坐住”之后,连同王太监的干儿子们,再一起送到县衙里办落籍手续。
没想到,这一耽搁,王太监家里就出了事,这张名单便留在了老里正手里。
老里正人老成精,他悄悄去打听那些孩子的下落,有一天老里正从外面回来,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位里正说道:“出事了,县城里那个叫刘二娘的牙子婆让惊马给踩死了,唉,王大宝就是找刘二娘卖的孩子,我还听说,刘二娘还往白秋送过孩子,前不久,宫里就在白秋和张县采买内侍,我看王老公的干儿子,说不定给卖到宫里去了。”
前些年,每每河涝,这两个地方都是受灾最严重的,卖儿卖女的随处可见,太祖立朝时,宫里有一半的内侍,都是出自白秋和张县,因为这两地的内侍最多,因此渐渐就有了不成文的定例,宫里采办内侍,必定先去这两县。
大太监卫明祖籍便是白秋。
今上登基之后,将皇宫和行宫的人筛了几遍,才将卫明一党肃清,之后,内务府采办内侍时,再也没有去过白秋和张县。
可在二十年前,白秋和张县依然是宫中采办内侍的主要地方,因此,在这两个县里,还衍生出很多以内侍为生的行业,民间称为“老公行”。
经营老公行的人,大多都有衙门里的关系。他们把或拐、或低价买来、或打着收养的幌子从外地善堂里骗出来的男孩,当做养子养在家里,衙门里办了户籍,男孩们到了**岁、十来岁,有那生的标致文静的,便卖去小倌堂子,身子壮实的,就送进宫里做内侍。
宫里的太监,到了白秋和张县,连门都不用出,便会有“老公行”把孩子送上门来,要多少送多少,这些孩子都是专门养来做内侍的,数量质量都有保证,太监们还有红利可拿。
而这些从事“老公行”的人,和人牙子是长年合作关系。
刘二娘就是其中之一。
老里正得知刘二娘横死,他很害怕,整整一个月没敢出村。
又过了些日子,老里正没有听到风吹草动,恰好后台村有个表亲娶孙媳妇,老里正去喝喜酒,便再也没有回来。
颜雪怀问道:“王太监给的那张写着名字和籍贯的纸呢?可还留着?”
里正摇头:“我爹说不吉利,王老公死后,我爹就把那张纸给烧了。”
颜雪怀看着他,一双妙目冰冰冷冷:“那时你不小了,二十?三十?你也是识字的,我看你不像是记性不好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背给我听听。”
里正哆嗦一下,这个小娘子不是个丫鬟吗?怎么丫鬟还敢插嘴?而且那位公子居然没有训斥她?
见他目光闪烁,柴晏沉下脸来:“不记得还是不想说?”
“不记得,不,记得,不是,不是不想说......”里正语无伦次,他不是傻子,自家老爹的死,与王太监一定有关系,而那张纸,就是王太监临死前一天,交给老爹的东西。
颜雪怀说的没有错,当年里正已经成年了,那件事上老里正没有瞒着儿子,那张纸他看过,也亲眼看着老里正将那张纸扔进火盆里。
虽然隔了二十年,可是纸上的字,他还记得,很好记,只有五个名字和一个地名。
“那五个孩子是同一个籍贯,我爹说那一定是王老公胡乱写的,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他们全都姓王,跟着王老公的姓,一看就是王老公给取的,假名字,肯定是假的。”
里正喘着粗气,他不知道眼前的富贵公子是何许人也,但一定是他惹不起,县太爷也惹不起的人。
“王智、王忠、王培、王怀、王刚,籍贯全都是清圆。”
这五个名字都很普通,普通到在大街上喊一声,就会有好几个人同时答应的地步。
柴晏和颜雪怀离开了前台村,走在路上,颜雪怀还在默念这五个名字,忽然,她怔了怔,对柴晏笑道:“我怎么湖涂了,我自己就叫这个名字。”
柴晏也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颜雪怀说的是什么了:“你是说王怀?”
颜雪怀说道:“你还记得崔良子说过的话吗?他说老何临死前连说两遍的坏字,你说,会不会老何说的不是坏,而是怀?”
老何死前说得含湖,崔良子不识字,还真有可能错把“怀”当成了“坏”。
颜雪怀说道:“老何临死前说的这个怀字,如果是人名,那一定关乎生死,对他而言最最重要的。王太监的干儿子中,恰好就有一个名字里带着怀字的。”
柴晏微微眯起眼睛,巧了,他认识的人里,除了颜雪怀,还有一个名字里也有一个怀字。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鞑剌那位楚怀楚大将军吧,他也是汉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