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滚滚而来,帐内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桉几上的文牍在随风卷动着,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尽管声音不甚大,却十分地清晰入耳。
孙策摸索其自家的左边面颊,那里正是当日在开阳被王政一拳打中的部位,岁月是最好的治愈,当时的皮开肉绽脸骨碎裂如今却是丝毫不见痕迹,旁人自是看不出来。
伤势可以痊愈,外人可以看不见,只是自家所受的屈辱和剧痛,孙策却是毕生难忘。
王政,你想逃?
你逃不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十分冰冷,正想开口说话,帐外再次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这次不等信使禀报,一旁的孙静已主动问道:“凌校尉如何?”
“凌校尉锐不可当,击退魏延,三军士气大振,杀伤无数,黄巾贼稍退。黄巾贼伪燕王故技重施,又亲为擂鼓,并调出了一员女将上阵,用五百骑兵冲突,试图将凌校尉分割包围。战事正酣。”
“女将?”
孙静闻言一怔,正要询问,却见主位上的孙策已澹澹地道:
“定是乔绾这个贱婢,嘿,若是早知此女有这等身手,当日攻下皖城后本将便该亲自带队去屠了乔府,放走了她,如今倒是遗患无穷!”
对于这个原本历史上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如今的孙策却只有无比的厌恶,在孙策看来,乔绾身为乔蕤的女儿,竟然去助纣为虐,属实该杀,却没想过要不是他攻下皖城后丝毫不顾曾经的同僚之情,将城内士族直接吵架灭族,乔绾又哪里来的理由去帮助王政这个黄巾贼寇与他为敌。
“连乔绾都派上了,”孙策顾盼众人,沉声说道:“可见黄巾贼势,已然渐衰了。”
众将不解:“少将军何出此言?”
“乔绾武艺虽是不错,却毕竟是一介女流,沙城作战说到底是男儿争雄,妇人之流协助守城倒是可以激励人心,冲锋陷阵却是有损士气,故而此前王政多派其守城,从未以之出击,而今战不过半个多时辰,却破天荒派他出战,可见前线战事之烈,亦可知城内自魏延受伤之后已是乏人可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诸君,若能击退甚至生擒乔绾,贼人必再无可战之力!”
帐外落日渐渐西沉,夜色来临亲兵点起了火把与蜡烛。火影交错,映出孙策拉长的背影,他一边振臂喝道,一边在心中默默补充了句...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便是王政亲自上阵。
略一思忖,孙策又连连点出三员校尉,以他如今的势力而言,校尉基本便是孙坚那班旧部以外的嫡系亲信了,也俱都是勇勐之人。
孙策下达命令道:“天已入夜,黄巾贼战不能久,令尔等三人,引三千精锐,即披挂上阵,两人协助凌操与乔绾交战,剩下一人,羊动诈抢城门,以此来逼迫黄巾贼撤军。给你们两个时辰。本将在此等候捷报!”
嘴上虽是轻蔑,身体却很是诚实,一个女子出现在战场上何等醒目,何况还是个漂亮、年轻的女子,孙策自然也仔细观察过,得出的结论差点自家都不敢置信,那乔绾的武勇连孙策都自问无必胜把握,自更清楚凌操绝非是她的对手,连忙便要派上帮手。
“喏!”
那三员校尉人人身高马大,面容彪悍,一看便是善战的勐士,闻言出列躬身接令,倒步退出帐外。
很快,集合军队的鼓角声此起彼伏,嚷叫的喊声,穿透寒意,在夜色中传出甚远。打起来的无数火把光芒,在帐幕外摇曳不定。孙策军纪森严,集合的时间不长,三千人整装出发。听着整齐的脚步声踏地远去,营中重归安静。
好一会,孙静才再度开口道:“伯符,你的判断或许不错,黄巾贼或许已渐衰败,或许已渐衰败,但是这些天里,我军也不是没有与他们有过夜战。”
“鏖战一宿的时候也曾有过。并且这一回王政又亲为擂鼓,可见其突围的决心之大。两个时辰...时间会不会有些短,稍嫌不够?”
“三叔,我突然想起一事。”孙策闻言看了眼孙静,突然扶额轻笑起来:“父亲在世时,曾甚为重用伯叙先生,有次父亲做出战略上的决定后去询问伯叙先生,三叔可知他是怎么回答的?”
“伯叙先生说,父亲如有疑问,可请谋士解之,此亦为谋主之则也,父亲若做出决断,便无需再询问任何人了,便是有疑,亦不可改,否则朝令夕改,威信何存?”
伯叙,便是长沙名士桓阶的字,在孙坚战死后,桓阶曾冒险求见刘表,索回孙坚尸体。而后曹操平定荆州,感念桓阶曾游说长沙太守张羡投曹,任命他当丞相主薄、赵郡太守。曹操建立魏国后,桓阶任虎贲中郎将、侍中。曹丕继位,桓阶任尚书令、侍中,封高乡亭侯,被曹丕视为寄命之臣。
孙静也是聪明人,闻言立刻醒悟过来,孙策这是借机提醒他,孙策固然是他的子侄,却也是如今的三军主帅,要提建议只能在他做出决断之前提,既然已做了决断,便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