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蒙蒙亮,矮几不见了,那边的人也不在,七姜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就下地找水喝。
“少夫人醒了吗?”门外听见动静,立刻就有人问。
“醒了,我喝口水。”七姜应着,自行从茶笼里拿出茶壶,倒了一杯灌下去。
张嬷嬷和映春很快就来了,七姜打心眼里觉得她们不容易,想着要不还是让其他人伺候吧,多少还能轮个班,不然天天都早起晚睡,她们很快会累倒下。
“明天换别人来就好,不是有轮班吗?”七姜说,“我怕你们太累了。”
映春傻乎乎地看着少夫人,张嬷嬷则笑道:“好,明日就安排人轮班,可今日不能马虎,您去侯爵府,要见的不止甄家老小,还有其他府里前去悼唁的宾客,不能失了体面。”
嬷嬷为她选了藏青织银万蝠暗纹的大袖衫,庄重又贵气,他们不是本家亲属,不必着素服,何况还是新嫁娘。
盘发时,张嬷嬷吩咐映春:“去瞧瞧公子回来没有,请公子赶紧换衣裳,吃了早饭再出门。”
七姜问:“他去哪里了,一早就没见人。”
张嬷嬷回头看了眼床铺,眼底满是笑意,说道:“哥儿练功去了,从小到大,每日晨起练功读书,从来不要奴婢催促,风雨无阻。”
七姜朝窗外张望了一眼,这人还真是挺上进,怪不得年纪轻轻就上战场杀敌,还当个副将军。
不久,展怀迁回来了,将长剑交给福宝收着,便去沐浴更衣,而屋子里,七姜的脑袋被嬷嬷摆弄着,戴了假髻沉甸甸的,两鬓勒得她眼皮都要吊起来,直喊疼。
梳完头起身,头重脚轻地站不稳,但比成亲那天强些,那日除了假髻首饰,还有沉甸甸的凤冠,没给她的脖子压断。
“脑袋重,裙子长,衣袖还这么宽敞。”华服首饰上身,七姜仿佛被绑了手脚,怎么动都不自在,“富贵人家非得这样吗,把金银都穿在身上,死沉死沉,路也不好走。”
张嬷嬷笑道:“当主子哪有走路的,出门有轿子马车,家里逛园子还有步辇,一会儿奴婢就命人把软轿抬过来,送您到东角门去。”
七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不想在你们家养残了。”
张嬷嬷已经习惯了这孩子的脾气,即便是粗鄙的言语,说的也都是好话,总比那些口吐莲花,却脏心烂肺的强。
膳厅里摆了早饭,七姜慢慢悠悠地来,那边也拾掇清爽过来,两人迎面遇上。
日头堪堪探出东方,红光朦胧,展怀迁抬头见到走来的人,不禁停下了脚步。
不是那日初见的珠光宝气,也不是后来出门的素雅清淡,眼前的人,庄重高贵,她站着不动不开口,可不比这京城里任何一位贵妇人差些什么。
自然,七姜一开口,气场就变了,大大咧咧地提着裙摆,一面抱怨一面跨门槛,坐下吃饭还要说:“嬷嬷,这袖子这么宽,我怎么动筷子。”
展怀迁就静静地看她撸起袖子,捧了粥碗直接喝,张嬷嬷没阻拦,只顾解释着:“今日去赴白事,早晨就不准备荤腥了,不敢冲撞逝者。少夫人多用一些糕饼,侯爵府虽有席面酬谢宾客,在别人家总是吃不饱的。”
七姜说:“那映春也去吃,一会儿半天回不来,你别饿肚子。”
展怀迁说:“我们吊唁上香后,和大妹妹说几句话就回来,甄家人口多,我也不愿意应付。”
张嬷嬷念叨着:“奴婢不去,还真是不放心,总之少夫人您就记着,少说话多点头,新媳妇就该羞羞答答的,没人能挑你的不是,这样你还不用搭理他们。”
映春问道:“要是有人不安好心,拿少夫人的出身玩笑……”
张嬷嬷瞪她,吓得映春不敢说下去,七姜倒是无所谓:“嘴巴是他们的,我本来就是农家孩子,说说怎么了,我要是千金小姐就不生气了是吗,那我不是自己先看不自己?”
展怀迁浓眉一颤,忍不住问:“你念过书吗?”
七姜摇头,一下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你不是给我信吗,可我不识字。”
张嬷嬷和映春都呆了,异口同声地问:“少夫人,您不识字?”
七姜笑了笑,知道一定是被看不起了,懒得解释什么,低头继续吃东西。
可展怀迁却说:“你比许多读书人都要通透,我才以为你是念过书的,若问得冒昧,请多包涵。”
七姜含着半口粥,抬起脑袋看对面的人,展怀迁说:“我很敬佩你。”
张嬷嬷和映春互相眨眼睛,悄摸摸地退下了,七姜匆忙咽下食物:“她们去哪儿?”
展怀迁则道:“先吃饭吧,我们早些出门。”
七姜觉得大家都奇奇怪怪,又喝了口粥说:“信你记得拿回去,我没看过。”
展怀迁点头:“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天亮了,太师府的马车缓缓往定安侯府来,过了甄家的牌坊,便是一片片缟素,侯爵府没了成年的嫡次子,是大事。
马车停稳,底下有人报:“太师府二公子携少夫人到……”
展怀迁对七姜说:“下马车我搀扶你,别跳下去。”
七姜知道这人在故意笑话她,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