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见到孩子时,姜儿已然意识模糊,在儿子怀里小小的一团,两个人都淋透了,一路还淌着水。
梁嬷嬷带着人给少夫人更衣,已然不清醒的人,却能感觉到有人要脱她的衣裳,死死抓着衣领不让碰。
大夫人便亲自来,温言软语之下,七姜才放松警惕,终于拾掇清爽送到床上,浑身已烧得发烫。
“娘……”迷迷糊糊的人,嘴里唤着娘亲,可是得不到回应,害怕得闭着眼睛哭泣。
大夫人将姜儿抱起,轻轻拍哄她:“不怕,娘在这里,姜儿不怕……”
烧成火团的人,渐渐陷入昏睡,展怀迁换好衣裳赶来,见母亲怀里的七姜,烧得嘴唇都裂开,不禁双拳紧握,指关节咯咯作响。
“出了什么事?”大夫人安顿好七姜,一面为她换额头上的凉帕子,一面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展怀迁道:“儿子在城门下见到她,她一个人走在雨里,我起先只当是陌生人,险些要错过,可忽然觉得,那背影就是她,策马追上前一看,我、我……”
大夫人蹙眉:“府里有事?”
展怀迁道:“早晨得到消息,宗家的族长和主母到了。”
大夫人好生厌恶:“什么族长,太师府早已自立门户,何来的族长?”
展怀迁说:“那头并未除名,还在宗谱里,因并不往来,父亲就一直没追究这件事。”
大夫人冷冷一笑,为七姜换了凉帕子,说道:“我查了她身上,没有伤痕,看样子不是挨打了,但必定也是无比屈辱的事,逼得她小命也不要了,只想往家走。”
展怀迁说:“儿子这就回府,去问清楚缘故……”
话音才落,却见梁嬷嬷带着张嬷嬷进来,一见少夫人躺在榻上,张嬷嬷直掉眼泪:“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她冷静下来后,说是城里实在找不到,就想少夫人会不会来找大夫人,于是才赶来了。
“她不是来找我,是迁儿半路捡回来的。”大夫人怜爱地摸了摸七姜的面颊,说道,“被雨淋透了,现在烧得像个小火炉,真怕寒气侵入肺里,她还那么小。”
梁嬷嬷说:“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您别担心。”
大夫人看向张嬷嬷:“到底怎么了?”
张嬷嬷含泪道:“亲家送来信和包袱,被老太太截下,骗少夫人去东角门后,就派人把奴婢们都抓了……”
大夫人听着,柔和的目光渐渐凌厉,俯身用额头抵着七姜滚烫的脑袋:“姜儿不怕,娘给你做主。”
展怀迁则问嬷嬷:“信呢?”
张嬷嬷摇头:“当时一团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大老爷命我们把少夫人带回观澜阁,这会子就是想去沁和堂找,他们也未必肯给,也未必还收着。”
展怀迁怒不可遏:“我去要!”
大夫人起身道:“回校场去吧,你还在当差,不能没规矩。”
“可是母亲……”
“我去要。”
展怀迁眼眸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嬷嬷、张嬷嬷都呆呆地看着大夫人,她们也以为是听错了。
是日傍晚,雨停天晴,本该日落下黑,却比白日里还明亮些。
四夫人从秀景苑过来,路上听婢女说:“还没找着呢,您说二少夫人能去哪里?”
“能去哪里,永远不回来才好呢。”四夫人恨道,“我恨不得那贱丫头……”
话未说完,就见远处有人来,赫赫扬扬十几个侍女相随,为首之人,竟是她多年没见过的何翊翎。
“夫人,是大夫人?”
“我看见了,闭嘴……”
四夫人抚平衣襟,理一理发鬓,迎上前,端得和气恭敬:“大嫂嫂,您怎么回来了?”
然而大夫人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她面前走过,跟着的侍女们,也都是从惜园来的,完全不把四夫人放在眼里。
四夫人踉跄着给这些丫鬟让路,踩到泥地里,裙子都弄脏了,扶着身边的丫鬟说:“你去瞧瞧,赶紧的,我、我就不过去了。”
沁和堂里,展敬忠正意兴阑珊地听族长讲述宗家近些年的光景,讲述哪些子弟考了功名,分散在何处当官。
他正觉得无聊透顶,想要找借口离开,只见一个丫鬟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老太太,大、大夫人……”
梁嬷嬷率先进来,一把推开那丫头,腾出道来,很快,大夫人身着宝蓝银丝绣百鸟朝凰广袖裙袍,威仪凌人地踏进门来。
“翎儿……”展敬忠惊愕地看着妻子,上前道,“你回来了?”
何翊翎的目光,却落在老太太的面上,微微欠身后道:“我来替孩子拿回她的家信,亲家送来的东西,可是您派人收着?”
老太太冷冷一笑,对边上的族长道:“这是我家大夫人,他们婆媳……实在惭愧,族长您都看见了。”
何翊翎目光扫过那男人,冷声道:“还有一位主母也来了?”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托我们少夫人的福,给人家脸上捅个窟窿,腮帮子都穿了,好狠毒的丫头。”
何翊翎看向丈夫:“把他们撵出去,立刻,马上。”
展敬忠眼神一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