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睁眼后的第一反应是,幸好他的火车在下午,随即想到了工作间桌上的纸条。他蹭地从床上坐起,扯到酸疼的肌肉,瞬间苦了脸。
每天早上晨练的时间虽短,但持续了两个多月,一定程度上还是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陈晚的体质较之前有明显的提升,可谁让他遇到的是许空山呢。
陈晚揉了揉腰,穿好衣服下床,精力似乎永远用不完的许空山在打理院子里的菜地,萝卜再长就要长老了,他留了几个大的育种,其余的全部拔了起来,他和陈晚吃不了可以往陈二姐、陈五姐那边送。
封了一半的炉子上温着许空山给陈晚留的早饭,副食店门口买的包子,以及一碗黄澄澄的鸡蛋羹,许空山加了小半勺猪油,蒸好后表面光滑如镜,戴着油脂的香气却丝毫不腻。
许空山放下手里的活陪陈晚吃早饭,陈晚吃,他看。
陈晚从许空山的反应判断出他上午没进过工作间,香滑的鸡蛋羹下肚,陈晚放下勺子:“山哥,我要去京市一趟。”
许空山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去多久?”
“今天下午,两点的火车。”陈晚语气晦涩,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对不起山哥。”
这是陈晚的决定,在等许空山回来与去京市争取《雾山恋》的服装设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许空山接下来的行为出乎了陈晚的预料,他满脸懊恼地埋怨自己昨晚折腾得太过分,竟是一点也不介意陈晚的“偏心”。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许空山让陈晚趴到沙发上,替他按摩腰腿,以缓解他的不适。
“收拾好了。”陈晚仰着头,视线落在许空山的脸上舍不得挪开,“山哥你什么时候放假?”
现在是腊月初,眼见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不少单位都在着手安排放假的事宜,所以冯导才催那么紧。运输队过年同样会放假,只不过假期时间比普通单位短,前后不过四天,大年初三便要复工。
陈晚不确定自己会在京市待多久,他想了想,对许空山承诺他会尽快赶回来的。
工作间的纸条陈晚不打算销毁,他趁着许空山在厨房忙活的功夫把剩下的纸条写完,放进抽屉里。吃过午饭,许空山从工作间提出陈晚的行李,把他送到火车站。
京市地处北方,许空山怕陈晚冷,让他把自己那件羽绒服也带上。陈晚讲究,不可能一件衣服从头穿到尾的。
这是陈晚第二次坐火车,冯导帮他买的是卧铺,许空山将行李放到他的铺位,交代了一番让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同车厢的其他几张床铺空着,外面过道不时有人经过,陈晚极力克制想拥抱许空山的冲动:“山哥,我在工作间的抽屉里给你留了东西。”
具体留的什么陈晚没有透露,说许空山回去就知道了。
火车即将发车,许空山握了握陈晚的手:“我走了,到了京市记得给我发电报。”
“嗯。”许空山握得很用力,松开的速度却很慢,陈晚留恋地勾住他的手指。
嘭地一声,两人触电般地分开,原来是门口有个人的箱子落在了地上。
在列车员的催促中,许空山跳下火车站到铁轨外面,许空山扒着窗户,火车缓缓启动,许空山随着火车前进。他先是走,然后慢慢跑起来,速度逐渐加快,直到被彻底甩到后面。
眼见着许空山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陈晚的心顿时空了一大块。
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色彩由绿转白,车外的温度极低,一夜过去,玻璃窗上结满了冰花。下铺震耳欲聋的鼾声终于停歇,陈晚揉着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
列车员挨个通知着前方到站的信息,陈晚收拾好行李,做好抵御严寒的物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准备。
冯导派了人来接陈晚,裹着厚重棉大衣的年轻人举了张纸板,上面写着陈晚的名字。
远远看见名牌,陈晚从容不迫的走近,他下车前整理了仪容仪表,尽管在火车上一直没休息好,他面上也未有丝毫颓色。
“你好,请问是制片厂的同志吗?”陈晚站定,探头探脑的年轻人忙不迭点头。
“冯导说得果然没错。”年轻人自我介绍姓王名亮,他事先没见过陈晚,冯导跟他形容了一番,说陈晚人群里最独特最体面的那个。
除了派人接,陈晚没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他在王亮的带领下乘坐公交车到达制片厂。
冯导有事脱不开身,陈晚在招待所开了建房,顾不上休息,去邮局给许空山他们发了电报。
发完电报,陈晚回招待所洗了个澡,头发将干未干之际,忙完事情的冯导亲自找上了门。
冯导和上次见时没什么变化,倒是陈晚明显瘦了一圈,期末那段时间累的。再加上同车的人晚上打呼白天唠嗑,吵得他没睡好,人一疲惫胃口自然欠佳,要是许空山看见他此刻的模样,铁定会心疼坏了。
消瘦的脸颊使陈晚显得愈发清冷,冯导体谅他的奔波,简单寒暄几句便主动离开,让陈晚好好休息,明天天再来带他去见制片厂的领导们。
顺带一提,《雾山恋》的女主角已定,正是陶美丽,但她不是爱炫耀的人,因此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