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羊礼当晚,定北侯回去之后,趁着酒意又请了万喻与柴滔促膝谈心,佐以美酒小菜。
柴滔酒量一般,在宫宴上与人敬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进来之后没喝几杯就醉趴下了。
“柴将军这酒量多少年都不见长进!”
此举正合金守忠之意,他派亲卫将柴滔扶回房,与万喻坐在一起喝酒,摆出一副身不由己的脸孔道:“万贤弟,你入京之后也看到了吧?”
自从上次万喻发现他吃空饷相劝未果之后,两人之间除了公事再无交流,明显的产生了隔阂,后来军情紧急战事繁忙便没功夫再提,万喻心中也做好了与定北侯疏远、甚至被边缘化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入京竟然还会有他的名额。
他不由有些疑惑:“侯爷的意思是?”
金守忠面露感伤,大打感情牌,张口便祭出了年轻时候的称呼:“万贤弟,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不等万喻回答,他便开始诉苦:“我在幽州虽然一言九鼎,可入了京任你功勋盖世,也什么都不是。宫中内外,朝廷上下,哪一个不需要打点?今日陛见你也见到了,便是连陛下身边的大监也得送礼,还不能薄了!这些年来,我为了幽州军的军饷粮草殚精竭虑,时时处处需要打点,京里但凡哪一位孝敬不到,在幽州军的粮草与饷银上面动些手脚,推三阻四,难道我们十万幽州军喝西北风去?”
万喻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一时嗫嚅:“……可是侯爷,吃空饷可是大罪啊!”
金守忠见万喻态度松动,更要加把柴,苦笑道:“你是不知道,京里每年上下打点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就算我不吃不喝,连府里的一家老小都不养,但仅凭我的俸禄是撑不起来的,咱们幽州又不是什么富庶的地界,我若是不从中想点法子,军中就得饿死了!”他仿佛是怕万喻不相信,还特特提了一嘴:“我这次上京带着你,就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番,明日正好赵阁老休沐,你便同我一起去赵府送礼。这些年若非与赵阁老交好,幽州军打仗哪能这么顺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没有饿着肚子打仗的,这个道理万喻还是懂得的。
他与金守忠相识二十多年,曾经从无数的大小战争里并肩熬成了两鬓染霜的中年人,都儿女成行官职在身,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谁知道这两年忽然之间有了隔阂,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定北侯。
听他说的入情入理,还颇有几分真情流露的委屈,再想想幽州军这些年的粮草军饷也从不曾短缺过,不由心下一软:“都是末将欠缺考虑,不曾想过侯爷的难处,鲁莽了!”
金守忠显得很是大度,拍着他的肩湿了眼眶:“你我兄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就算是别人误会了我,你也必然能够理解我的。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啊?忠心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也多亏得你替我操劳营中许多琐事,不然哪得这么省心?”
万喻想到自己的指责与劝说,为自己误会了定北侯贪渎而羞愧不已,原来侯爷都是为了幽州军才如此费心,不惜身背罪名。但想到吃空饷一事,内心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淙洲那边?”
沈淙洲年轻不知轻重,万喻颇有些担心他。
定北侯笑道:“你当淙洲当儿子,难道他就不是我儿子了?放心,我自会好好与他讲道理,他一向懂事孝顺,必不会做出让我伤心之事。”
次日赵阁老休沐,柴滔宿醉未醒,金守忠便派人传话给金不语,带着万喻与世子前往赵府。
陛见之时,金守忠便看出了姜氏遗泽之深。
姜成烈与姜鸿博早早战死沙场,反而在今上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对姜氏父子怀念极深,待见到与姜世子有几分肖似的金不语,更有移情作用,便待她格外亲切,如同对待自家子侄一般。
定北侯入京陛下也不止一次,还从来没见过陛下露出那副模样与他说话,他思虑再三,在京还是要借姜氏余荫,便将金不语也带在身边出门交际。
金不语倒是无所谓,昨晚在宫宴上也吃了不少酒,回来倒头便睡,不似定北侯般忙碌,还要想尽办法与万喻修补关系。
她一大早起来便吩咐手下人赶紧去打听独孤默家中情况,匆匆扒了两口饭便跟着定北侯出门了,哪知道进了赵府,待得定北侯奉上礼物,赵阁老自己陪着定北侯聊天,却唤了家中孙儿出来陪客,结果在赵府三位公子里见到了一位熟人,便是与她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赵远平。
赵远平没想到还能在京中见到定北侯世子,想到她维护独孤默的样子,心下便有些不痛快,故意道:“世子怎的没带你那位小厮?”
金不语上次便瞧出来赵远平深恨自己长得矮,许久未见他不但没长个儿,竟比过去还胖了。如果说上次见面赵远平便是个矮冬瓜,这次却胖成了个圆球,当下故意站在他身边,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说:“许久未见赵大人,大人可是发福了?”
赵远平:“……”这位定北侯世子醒着比喝醉还要讨厌。
金不语还装傻:“你说的是哪个小厮?”她似乎还有几分诧异:“我房里侍候的小厮不少,总有十来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