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与金不语自上次分别已有一年之久, 他摇身一变做了汗王,坐在金殿里接待幽州来的使团有模有样,威严十足。
他做王子之时,因面容毁损被视为恶鬼转生倍受流言困扰, 老汗王被俘虏时率兵回王庭, 在岳父左贤王的扶持之下登上王位, 经过一年的血腥镇压清洗排除异己, 终于将各部落与王庭牢牢掌控在手中。
听说金不语出使王庭, 阿古拉的脖子都要伸出八丈长,好容易将使团盼来, 两人在金殿相见,在臣属的目光之下还得恪守礼仪,阿古拉内心腾起的一团火怎么都无法熄灭。
与新汗王迫不及待与故人重逢的激动心情不同, 北狄朝中官员对大渊定北侯府的世子可没什么好感, 若非她冒出来, 何至于二王子与老汗王通通被俘,大半青壮折在幽州,国力大减。
当晚, 新汗王为大渊使团摆接风宴,金不语与左贤王分坐在王座下首左右两边,万喻居于世子之后, 至于李恪与独孤默则归为下人奴仆被拦在殿外,闻着烤肉的香味, 时不时向内张望殿内的动静。
李恪身为皇子,从小到大没少参加过宫宴,大渊京都的宴席除非他不情愿去,还从没有他不能参加的宴会, 没想到跟着世子来到北狄王庭,待遇一落千丈,竟只能在廊下张望,看灯暖酒温,佳人在侧,纤纤玉手执壶斟酒,金不语与北狄官员谈笑风声,一面肚里暗骂金不语,一面又觉得此情此景有几分新鲜。
没完没了的京都宴饮,原来换个角度观察,感受竟大为不同。
时有上菜的宫人脚步轻捷如同小鹿般灵巧的从他身边越过,烤肉的香味好像钩子将她肚内的馋虫全都钓了起来,在肚肠里抓挠个不住。
李恪吸吸鼻子,有点委屈:“阿默,我肚子好饿。”
独孤默安慰他:“等大宴的菜上完了,应该能轮到咱们,再忍忍。”悄悄塞给他两块点心。
李恪被惊到了:“你哪里来的点心?”
独孤默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使馆出来的时候世子悄悄塞给我一个装点心的荷包,怕我在宫宴上挨饿。”
“为何没我的份儿?”李恪又嫉妒又委屈,狠狠咬了一口,被点心浓烈的奶香味给征服,一块点心落了肚才安抚住了肚里造反的馋虫,又有精神给世子上眼药了:“阿默,世子待你这般细心周到,会不会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目的?”
“你说他会不会有断袖分桃的癖好?”
“也许吧。”独孤默忍笑,目光一直留意着殿内的宴席,但见宴席之上有位壮硕的北狄武将多灌了几杯酒,眸光不善注视着世子,忽站起来向世子敬了杯酒,高声道:“久闻世子武艺高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世子讨教两招?”
汗王连忙阻止:“世子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就不能容她歇息两日?”
金不语来之前就预料到会受北狄武将的刁难,不过既是汗王抛出了和平的橄榄枝,自不会有性命之忧。区区武试而已,她还不曾放在心上,饮尽杯中酒之后,环顾四周,好声好气的商量:“在殿内似乎有点腾挪不开,不如把比试的地方换到殿外广场去?”
阿古拉眸光关切:“不行不行,世子既来了王庭便是客人,哪有这种待客之道?”
独孤默的注意力原本全都在世子身上,但新汗几次三翻阻止比试,话里话外全是回护世子之意,他不由多瞧了两眼,心内剧跳,只觉得阿古拉看世子的眼神格外不同。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阿古拉注视着世子的眸光竟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他细想倏然而惊——他不曾在镜中瞧见过自己看世子的目光是什么样的,但却在金不言夫妇在一处时,好几次注意到邓嘉毓粘在妻子身上的目光,与阿古拉的眼神何其相似。
世子对阿古拉的眼神似乎毫无所觉,还一副大度模样:“无妨。”说着率先起身往外走。
李恪吞了两块点心,接了一手的点心渣子,饥饿稍缓,出了国门与世子利益一致,难得会担心,小声与独孤默耳语:“这名武将高壮健硕,世子能打得过吗?”
单论身量,三个世子绑一块儿,大约才有这名武将的体积。
结果发现独孤默目光直愣愣追着紧随世子起身的汗王,对他的全然不曾入耳。李恪情窍未开,感受不到独孤默情绪的起伏,甚至还有暇打量两眼汗王的容貌,八卦之心顿起:“阿古拉方才在内殿我竟不曾注意到,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连着问了两句话,独孤默未曾回答,这才察觉独孤默意外的沉默,小声捅了下他:“阿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独孤默怀疑阿古拉早知世子是女儿身,他现在回想起来,沈淙洲有时候注视着世子的眼神也大为不同,与阿古拉有几分类似。
不注意还好,但凡多留点心,竟觉得生活之中处处危机。
独孤默如今不过是一介流犯,在世子身边充任贴身小厮,有情饮水饱,也不觉得辱没了自己。但他身为男子,不曾建功立业为民请命,更不曾因自己而为世子带来荣耀,心中难免自卑。
面对北狄汗王的眼神,独孤默头一次迫切的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