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敬转头看向养真。
目光所及,十三王爷第一眼看见的,竟是养真身上穿着的浅黄色绢丝褙子领口上绣着的银白色小花。
他微怔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目光转动,便又瞧见她里头衬着的素白抹胸上一尾淡蓝色小金鱼,金鱼栩栩如生,尾巴散开像是游弋的莲花瓣。
目光再往上,掠过修长的脖颈,秀气的下颌,逐渐地才对上那双熟悉的明眸。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赵芳敬突然发现,养真比先前长高了许多。
才把她从钱家庄带回的时候,他坐着的时候她的个子才刚刚跟他齐平,但是现在,自己坐着的时候已经需要仰头望着她了。
不知不觉中,她终于长大了。
幽淡的夜色里,面前的明眸晶莹闪烁。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正在这时侯,一阵夜风温柔地拂过院中。
蔷薇架上发出了簌簌的声响,那层层叠叠的朵朵小花齐齐摇曳。
也像是将赵芳敬的心湖吹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你……怎么知道?”赵芳敬问。
养真一笑垂眸,不疾不徐地替他摁着头,一边说道:“十三叔身上有一股脂粉的香气,总不会是你突然转了性子,喜欢这些脂啊粉的了吧。”
赵芳敬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他举起右手衣袖轻轻地嗅了嗅,果然隐隐地带一点脂粉气,赵芳敬不由叹道:“果然是一点坏事儿都不能做啊。”
“坏事?”养真歪头打量着他叹息的样子,“十三叔做了什么坏事儿?”
赵芳敬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在外跟人吃了两杯酒,给……一个女人碰了碰,这香气大概就是那时候沾染上的。”
素日里王孙公侯饮宴应酬,多会叫几个歌姬之类的在座上助兴,倒也是铣孔见惯。
只不过养真了解赵芳敬,他是个不喜欢女色亲近的,所以先前闻到那股香气,心里才觉着讶异。
如今听赵芳敬言语里有含糊之意,养真心中一动,突然间想起了先前赵曦知跟自己说的……定国公府的张嫣最近跟赵芳敬来往的很是密切。
但是赵芳敬并没有提起这些事,养真便也不提,只是低头看着他,一边专心致志地给他揉太阳穴跟额上。
只是目光所及,却见他头顶所戴的金制镶玉莲花冠,因为自己的动作,中间一朵如意云头有些颤巍巍的在抖动。
养真不由悄悄地低了头看向赵芳敬面上,从她的角度,从那漆黑如画的鬓角往下,是明净如玉的额,两道极浓的眉毛如同雁翅似的向着两鬓边舒展开去,看着雅致如画,又隐隐地带一抹威严的淡淡煞气似的。
养真不由往前又探了几分头,才看见赵芳敬鲜明的浓眉之下一双微微闭着的眸子,夜影里看不清他极长的眼睫,只瞧着人似醉非醉似似睡非睡的模样,好看倒是罢了,却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意。
养真怕惊动了他,缓缓把手上的力气稍微放轻了几分。
不料才一动,赵芳敬已经感知了,当即睁开双眼问道:“是不是累了?”
养真忙道:“不是,我、我怕十三叔困倦,怕力道大了会扰了你。”
夜影里他的笑容徐徐绽放如莲:“瞎说,我又不是纸糊的泥捏的,怕你这点儿力道吗?”
养真吐了吐舌:“是是是,十三叔最能耐了,是什么也不怕的。”
赵芳敬听她打趣自己,不由笑了,虽然舍不得她离开,但到底要适可而止。赵芳敬便道:“我好些了,你且歇会儿,坐了跟我说说话。”
养真答应着,却又回头对屋门口的齐嬷嬷跟杏儿道:“我记得冰雪甘草汤还有一些,去取一碗来。”
原来赵芳敬才来的时候,里头已经都知道了,只是见他们两个人很亲密的说话,所以不敢上前打扰,此刻杏儿领命,忙忙地去了。
赵芳敬听了,便饶有兴趣地问道:“冰雪甘草汤?也是街上买的?”
养真说道:“这不是买的,是我自个儿做的。”
“果然越发的能干了,”赵芳敬笑道:“我虽然不常常过来,可也听说你整天里忙个不休,都忙些什么?”
养真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看看花草,做些糕点之类的,清闲的很,哪里敢说忙。”
赵芳敬点头微笑,垂眸看着桌上落的几片花瓣,片刻后才说道:“你自己能够自得其乐,这样消遣自在,十三叔心里是高兴的,总比你闷闷的强。”
养真忙摆手说道:“我倒是想做些正经大事,又自忖没有那种能耐,不像是十三叔或者薛叔叔那样,所以只能在家里做这些琐碎小事罢了,如今太平盛世,衣食无忧的,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若还敢闷闷的无病呻/吟,又成什么样子?”
赵芳敬哈地又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若世人都如你这样想法,不知少了多少烦恼杂事。”
养真嫣然一笑。
此刻杏儿送了冰雪甘草汤上来,养真问道:“加了冰了吗?”
杏儿道:“已经加了。”
养真接过来试了试,这才又亲手送给赵芳敬。
赵芳敬因为酒力发作,心里有一股小火,隐隐地正窝着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