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拿了帕子去擦,脸色已经变了,不满的斥责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天的都想什么呢?他是你父亲,不准这么口无遮拦。”
祁欢反而还是一本正经,不以为然道:“您就那么信得过父亲的人品?”
杨氏没怎么把祁文景当回事,这是一定的。
祁欢甚至确信,要不是因为古代这个大环境使然,不到万不得已,她必须得给两个孩子留个名正言顺的爹,她都早不肯受祁家这个窝囊气,与祁文景和离走人了。
就他们这样的夫妻关系,祁文景若是在外面真有情况,她未必就会知道。
甚至也有可能,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无所谓,所以就懒得去拆穿而已。
这会儿起了八卦之心,祁欢就不动声色观察起杨氏的微表情来,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不是你父亲的人品就有多高尚,是不可能有这回事。”杨氏是觉得这女儿如今越发的不像话,居然背地里都说起亲爹的闲话来,可是到头来也只是被她气笑了。
祁欢还是不死心:“为什么?”
杨氏是真怕她这胡思乱想之后又去惹出事儿来,无奈之余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解释;“纵然我不顺她的心,小余氏也不是个能叫他如意的,可家里也总还有一个称心又如意的路氏在。最好的都给他弄回来在家摆着了,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去做些不体面的事?他一个读书人,还要顾及着官声和脸面。这事儿你别再胡乱揣测了,我敢打他的包票,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祁欢百无聊赖,托腮又想了想:“这么一说也是,路姨娘人长得美,还多才多艺,不仅性格好,还会哄人,这大概是所有男人心目当中理想型的女人了,我父亲都得了这么个大宝贝了,再看外面哪些还不个个都是庸脂俗粉?”
“你还说?”杨氏这回是真有点被她气着了,“他是你父亲,不准你没大没小的背后说他的闲话,这要是叫外人知道,成何体统?”
“这不是因为没外人在么……”祁欢深知她不会真的与自己生气,依旧毫不在乎。
“你……”杨氏正要继续教训女儿,就听见院子里桂云大声通禀:“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祁文景和杨氏之间关系再冷淡,他们也毕竟是正头夫妻。
祁文景只许不来杨氏这里,他若过来,底下人就万没有拦着他还要另外等通禀之说。
杨氏警告的瞪了女儿一眼。
祁欢咧嘴一笑,就乖巧的站起来去开了门:“来了。”
祁文景的脸色不太好,见着女儿,立刻又想到之前难堪的一幕,视线都不禁闪躲了下。
祁欢无意叫他难堪,也不等他重新振作,就先找了借口:“母亲,我房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言罢,又规规矩矩给祁文景见礼:“父亲,女儿先行告退。”
祁文景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着她出了院子,方才收回视线。
女儿识趣的避开了,这多少减了他内心几分尴尬与难堪。
他重新定了定神,走进门来。
杨氏面上表情淡淡的,站起身来,便算是迎了他一下,又给站在门口的桂云递了个眼色。
桂云连忙点头:“奴婢去沏茶。”
她没有劈头盖脸的兴师问罪,祁文景心里反而越发不是滋味儿。
杨氏坐下之后,也不遮掩兜圈子:“旭哥儿的婚事算是商定了吧?世子爷过来是为了这个?”
祁文景身边的同僚以及他所认识的人,但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家中也都是妻妾齐全,大家全都心安理得,十分坦然……
祁文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每每回到这个后院,见着如此这般“贤惠”的杨氏,心里却总是不舒服。
他想了二十年,最后将这归咎于自己年少不懂事那会儿,不该愚孝又禁不住余氏的威逼和闹腾,而先纳了小余氏进门,以至于以后在强势的妻子面前就从没有抬起头来。
可是大错在初始时候已经酿成,小余氏儿子都给他生了,还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也做不来翻脸无情把人赶出家门这种事。
所以,这么多年,也都得过且过,和杨氏之间凑合过了。
此时他坐在杨氏面前,又像是犯了大错的人。
张了张嘴,想道歉,又觉得自己虚伪……
妾室是他点头纳的,儿子也实打实就是他的,这些全都无从狡辩。
他原是开口便想先予杨氏道歉的,可是话到嘴边——
开口也是公事公办:“就照我之前说的,本月之内就给他们完婚吧。”
杨氏背地里查过袁氏的事,她也不屑于瞒他:“那袁氏的出身虽是差了些,但家里的天灾人祸无可避免,也不是她犯下的错。就冲她今日能挺身而出维护旭哥儿的举动,最起码也说明她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孩子。只是……”
她手上拿着桌上那只茶盅,微微晃了晃:“她的出身确实不好,婚事我是可以替他们张罗,母亲和小余氏那里……”
这样的婚事,不符合余氏两姑侄的预期,她们必定百般阻挠,不肯答应的。
祁文景若是制不住她那老娘和表妹,老太婆最后还得来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