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和院子里,有两重守卫屏障阻隔。
或者,院子外面还会有一道。
杨氏想要这样走,是肯定走不掉的。
祁正钰稳坐在案后,不动。
甚至于,他连一句命令也没下,之前跟进来的那个几个婆子已经往前一站,以她们宽厚敦实的身板儿造出一道人墙。
早在意料之中的事儿,杨氏与祁欢心里都早有准备。
杨氏回头,神情愠怒:“堂堂侯府,难道还成了有进无出土匪窝不成?老侯爷当真是连这最后一点脸面和体面都不要了吗?”
称呼上,已经划清了界限!
她没冲着祁文景。
因为明白,在祁正钰面前,就从来没有祁文景说话做主的份儿。
她不过求个脱身而已,现在再为难他,当真半分意义也没有。
而整个祁家,包括祁正钰在内的所有人,却是谁也不曾想到杨氏一闹,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她要和离?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冒冒失失的提和离?
她在祁家熬了二十载,所有的艰难坎坷,该熬的不该熬的全都尽数熬过了,几乎等于耗尽毕生心血。
实在没有人会蠢到,到了这个时候,才血本无归的放弃全盘。
当然,同时也没人觉得杨氏能从祁家全身而退。
祁正钰定住心神,面上还是一副执掌全家的运筹帷幄的一家之主的气势,寒声道:“你是去是留,我祁家无权拦阻于你,但两个孩子是祁家血脉,由不得你来做主!”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祁文景整个慌乱不已。
他还是了解杨氏的,这些年,杨氏在这府里过得不如意,她之所以一直得过且过的隐忍,就是为了两个孩子。
甚至于——
当初祁元辰出生之时,他也曾无比的窃喜和庆幸过。
杨氏对他早就没什么耐性了,有了这个嫡子,他们夫妻之间彼此才都更有指望。
而现在,杨氏打算至此,那便就一定是痛定思痛过后的决心已定!
都这时候了,一家人全部软下态度来劝,她都不会回头,他这父亲却还口出恶言的咄咄相逼。
当然——
比起杨氏,他更了解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祁正钰为何如此,如果说杨氏的决绝舍弃,是多年积怨之后痛定思痛的结果……
那么他这老父亲,则是筹谋多年,一朝破釜沉舟的爆发。
当时他们家看上杨氏的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现在——
若是放了杨氏全身而退,这座长宁侯府只会加快萧条的速度,并且立刻乱成一锅粥。
所以,杨氏可以走,祁正钰至少得让她先剥下一层皮来!
看吧,他们这一家人,就是这样的龌龊不堪。
当所有掩饰太平的面具被撕开,私底下的这幅嘴脸……
杨氏母女此刻的表情态度,就是对这一切最大的讽刺。
杨氏依旧是将女儿护在身后的。
既然和和气气一家人的面具被彻底扯破,她也不再给祁正钰留半分情面,讽刺道:“吃你祁家米粮长大的才算你祁家的人,老侯爷您也是官场上有排面的人,扪心自问,我这一双儿女,从小到大是吃过祁家的一粒米,还是穿过你祁家的一尺布?何况孩子是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诞下,纵然身上流着你祁家的一半血脉……这二十余载,我用我的嫁妆银子往你们长宁侯府这座大宅子里贴补了多少,老侯爷又岂会心里没数?便当是买了你祁家这一半的血脉,也绰绰有余。”
岑氏一直紧张的揪着帕子,并未做声。
要说现在杨氏若真是与祁文景和离了,这整个屋子里最难受的就是她了。
因为——
她是既强烈的盼着他二人一拍两散,又无比惧怕杨氏甩袖而去。
立场坚定的人,不会痛苦,只有贪心不足,想要两全其美的人才最难遭。
杨氏如果真的被扫地出门,祁文景在这府里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更加的不堪,再加上老头子还要为了杨氏迁怒于他,这样自己二房这边就等于看到爵位传承的曙光了。
可如果杨氏走了,这偌大的一座侯府的花销谁来出?
她虽然也有些假装傍身的……
难道还要她像杨氏一样,自掏腰包养这一家子人?
就因为心思都扭成麻花了,岑氏便一直缄默不语。
祁文昂见杨氏这话说的难听,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大嫂,过头话可不好随便说。我们祁家这些年,确实承蒙您多关照,阖府上下都自是领情的。可是血脉传承,事关两个孩子的前程和未来,您纵是要与大哥,与咱们这家里置气,也不要拿着孩子的事情乱说话。”
他这个人,在官场上混得开,虚与委蛇的官话自然也说得顺口。
杨氏心意已决,今日便不是来与他们任何人逗心眼,耍嘴皮子的。
她对祁文昂的话,置之不理,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曾,只对祁正钰道:“我不与旁人废话,老侯爷您给个准话吧,今日我母子三人要走,您允是不允?”
祁正钰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