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深吸一口气。
虽然祁欢说这话,很有些异想天开之嫌,他却依旧耐性十足,一点点与她认真分析:“他的字迹比对无误,从细作手上截获的他那封亲笔信上印鉴比对也与他的私印一模一样。而至于大成方面的回信……陛下那里有这些年偶尔因为边境问题与他们朝中交涉议事时候往来的国书,印鉴也对的上。”
祁欢没说话,只低头从荷包里翻出个很小的东西。
然后,凑近唇边哈了两口气。
她拉过顾瞻的手,将那枚小小的印章戳在顾瞻手心。
之后,那上面呈现的印鉴,无论从形状还是字迹字体,顾瞻乍一眼看去发现它竟和自己的私印一模一样。
顾瞻不免诧异。
祁欢将雕刻半成的一枚小小印章放在她掌心。
顾瞻拿起来细看。
那印章虽然已经初具雏形,刻好了字面试盖过,但章子本身尚未雕好,尚看不出那究竟是雕了个什么形状。
祁欢的手艺有限,而且她自认为送给顾瞻的主要还是送心意,东西只要最后能用,功能是在的,那么顾瞻当是也不会挑剔别的细节,所以选好了玉料,雕刻出大概的大小形状之后她是先把字刻好了,确定那部分没有刻残,东西可用,她才又继续慢慢的琢磨打磨外观。
顾瞻拿着那个半成品的印章在手,又亲自试着在掌心印刻了一下,关注点就自然跑偏。
再抬眸看向祁欢时,他眸中就是光影璀璨,神情明显惊喜:“是要送给我的?”
“上回在你那看见你的印章,边角都磕坏了。”祁欢大大方方的承认。
但紧跟着,她又再转入正题,正色道:“这枚章子是我用拓印你原来章子的自己尽量还原之后刻上去的,我头次弄这个,手艺只是一般,可也自认为这章子刻的和你原来那个应该无甚差别。这世上匠心独具的高超手艺人大有人在,假使一个既有身份又不缺银子的人从幕后操纵,想寻一个雕刻高手来仿造一枚印章,这应该不难吧?”
她说是和顾瞻讨论,可是看态度语气,却是心中明明已有定论。
顾瞻也立刻心领神会:“你怀疑宁王?”
“不。”祁欢道,“我猜是叶寻意。”
这并非凭空揣测,而是今天听了外面的风声之后又思索良久,又仔细一点一点回忆了她之前看过的这本书的原剧情。
里面有个情节是,云珩想要博叶寻意的好感,给她递了一封亲笔信函倾诉衷肠,但事实上却也是想要借由这封信暴露两人之间的“私情”,好逼着叶才植就范,将叶寻意许配给他。
结果这事儿的结果是,那封私心被丞相夫人言氏带人连夜查抄,当面拆开验证——
却发现是云珩写给叶家另一个庶女的。
叶寻意辩称,是她为了家里姐妹的名声,不想传出庶姐与人私相授受的丑事,发现并且私自扣留了这封信件,想要息事宁人,结果却被“不识好歹”的丞相夫人翻出来,连累了一家子姐妹的名声。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云珩根本不知道信件出了问题,只等着来叶家解围认下这件事,来了之后却成了个百口莫辩的死局。
后来这一局里叶寻意大获全胜之后,她自己独白时提过一句,说她上辈子为了讨云珩欢心,花费了多年临摹对方的字迹,并且将这当做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并且因为她的这个爱好,还替云珩解过一次严重的危机。
那是在云珩登上帝位几年后的一次,地方上动乱,地方官员难以镇住场面,朝中也有反对他的势力趁机集结,施压,那次云珩在朝堂上演了一出被朝臣气吐血的急怒攻心的戏码,之后他就以养病为名不再露面,实际上却是已经秘密出京,亲往暴乱地点平叛去了。
而在这期间,就靠着叶寻意在宫里用他的笔迹批阅奏折,瞒天过海,替他拖住了朝中那些居心叵测的朝臣,进而为云珩争取了时间。
后来云珩大获全胜回来,并借那次御驾亲征奠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稳固了皇权。
祁欢当时看这本书没太走心,又因为宅斗看的太多,家里姐妹互相算计的戏码她也没太用心去记,今天仔细回忆,这想起这本书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桥段。
她本来就觉得云珩勾结大成人这事儿不符合常理,想起叶寻意还掌握了这项技能之后——
就更是笃定,这件事的真相另有玄机。
面对顾瞻,她顾虑也不大,于是稍微润色了一下说辞,坦诚与他道:“瑞王与叶寻意之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开始瑞王只是绞尽脑汁的想娶她而已,即使她不愿意嫁予瑞王,她区区一个丞相府的庶女,谁又给她的胆量和决心,叫她敢于一次次铤而走险,屡次反手算计到瑞王头上?她对瑞王的态度,早就超越了不喜,反而是有种苦大仇深,毒辣到骨子里的恨意,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不对劲。他们之间,似乎并不是瑞王在针对叶寻意,反而是叶寻意一而再再而三,处心积虑在针对他。若是有什么缘由,叫她对瑞王的恨意旷日持久,而她又背地里做了太多想要扳倒瑞王的准备……寻一些瑞王平素的手稿,花个两年时间反复磨练,习得他的笔迹,这应该也不是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