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景面露尴尬。
虽然阖府上下大家都觉得前阵子府里的闹鬼事件是因为祁欢处死云芷引发的,却只有他最清楚祁正钰如今每每夜不能寐的心魔究竟是谁。
本来当年旧事就已经是祁文晏的心结了,他能忍着不提就已经是给了家里莫大的面子,而现在……
老头子自己做贼心虚,幺蛾子闹到了他的面前。
祁文景几乎是心惊肉跳,伸手要将那符纸拿走,一面言不由衷的解释:“父亲年纪大了,最近总是时时犯糊涂。”
然则,祁文晏却早他一步,十分随意的先将那符纸揣进了袖子里。
他没接茬,也没多问。
祁文景就更是打从心底里感谢菩萨,赶紧领着他继续走了。
兄弟俩回到二院,祁文景依旧亲力亲为,陪着祁文晏去他原先住的院子。
祁文晏如今自立门户,其实早在他搬家那会儿就已经将这边的东西都尽数打包带过去了。
此时过来,屋子里留下的也就只是用了多年的那些家具,和他不需要的一些杂物。
从卧室到书房,他却依旧还是很有耐性的全部看了一遍。
最后出来时,手指抚过经由岁月洗礼时间打磨的门框。
他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却是面露感慨的看向祁文景:“虽说以前也不是经常回来住,这倒还当真是有些故地重游之感了。”
他不喜欢这个祁家,其实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与救助,但却是在他最孤独绝望的那几年里,祁文景给了他这么一个栖身之所。
他七岁时跟着祁文景回来,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五年,十二岁时开始进太学读书,然后就基本很少回来了。
读书时住书舍,入仕后住衙门,但是这个院子,祁文景却一直给他留着,直到他把所有东西都搬去了平康坊的宅子。
祁文景闻言,却突然有点后悔说要将他这院子腾出来给余氏用,于是连忙解释:“其实是因为你大嫂和欢姐儿都与老太太处不来,我才想着如果她一定要搬,那便让她搬来前院好些。我们园子里空置的院子是有的,回头等你成了亲,再叫你大嫂重新给你们布置一个院子出来,随时回来小住。”
当然,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祁文晏笑了笑:“以后再说吧。”
两人从这院子里出来,就又进祁文景书的房坐下喝了杯茶。
既然话题挑起来,祁文景也就顺势问道:“有关你的婚事宫里暂时还没个明确的说法吗?大致定个婚期什么的,咱们也好提早做准备。”
以云澄的年纪,皇家那边肯定是不着急的,而祁文晏自己则是无所谓,成婚对他而言就只是个仪式,做给世人看的,所以这事儿他不会主动催。
当然,这样的话,他不会和祁文景说,只敷衍道:“最近因为宁王和瑞王的事,朝堂和后宫全都局势紧张,加上陛下心力交瘁,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估计暂时是顾不上张罗我们的事的。”
与皇家联姻,他们自家就完全处于被动境地了,事实上几乎没什么发言权。
祁文景也只能顺着话茬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昭阳公主殿下年岁也还小,再缓个一年半载也不是坏事。”
主要是——
祁文晏的岁数到了啊!
要不是他一直不开窍,现在孩子都早满地跑了。
只是他再是着急,现在也没法,只能听皇室的安排。
祁文景斟酌再三,还是将这阵子一直悬心的事情也问了:“还有就是你的差事,陛下私底下有没有说什么?若是你成婚之后……”
祁文晏这一路走到今天,做到如今的官位不容易,若是尚公主之后就得被夺职……
祁文景心里多少也还有个坎儿,觉得可惜。
祁文晏却是容色淡淡,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暂时还没说什么,了不起就是照着朝廷的章程办了吧,领个闲职也很好。”
祁文景叹气:“你心里有数能想的开就好,反正人这一辈子吧,怎么着都是过。”
兄弟俩闲聊了会儿,祁文晏就放下茶盏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祁文景也跟着起身:“我送你。”
“不用。”将要送他,却被他拒了,“天寒地冻的,就几步路,我自己走行了,兄长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自家兄弟,确实没必要送来送去,祁文景从善如流。
自年关开始,他这阵子基本都住在后院,于是兄弟俩一起出来,在二院门口分道扬镳。
祁文景回后院,祁文晏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那门口目送他走远,自己却也没往大门方向走,而是尾随其后,也又朝内院方向折去。
这一去——
自然去的就是福林苑。
最近祁正钰疑神疑鬼,天一黑那院子就严防死守的紧闭了门户。
祁文晏从容叫开了门,看管院门的婆子又引他去敲祁正钰书房所在那院子的大门。
片刻之后,院里的管事出来开门,见到是祁文晏,登时如临大敌的就变了脸色:“三爷?这么晚了,您这是……”
祁文晏的视线越过他去,看着后面灯火通明的屋子,不答反问:“老侯爷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