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他们来到食肆的时候, 伙计们和往常一样在前厅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为接待新一天的顾客做着准备。
看起来,前夜的变故并未给食肆的正常运转造成困扰。一切似乎如常。
只是, 在途径后院、走向灶屋的时候, 祁砚意外地瞥见了鼓风兽——这家伙瘪着身子,像是一张干皮般不偏不倚地挂在休息屋紧闭的门前, 正在呼呵呼呵地酣睡着, 鼾声震天响。
棕红色的异兽此时身子瘪瘪的, 已经泄了气, 睡得不省人事, 大嘴因为打鼾而开开合合, 嘴边哈喇子垂流, 睡相极为滑稽,看得祁砚差点噗哧笑出声。
“咯……咳咳。”
看得出来,冬墨也很想笑,但他及时干咳了一声, 将之遮掩下来。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吱呀……”, 挂着鼓风兽的木门被从内推开, 兰老板向外探出脑袋,警惕地瞧了几眼。
“是你们。”
他放松地吁了口气, 招呼着他们进屋来。
“贺迦刚刚醒了,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兰老板立刻关好了房门。祁砚一眼望见床榻上坐着的陌生汉子,先是一愣,接着想起来:这不正是兰老板救下的那位友人吗?
祁砚好奇地打量了这汉子两眼。此人明明昨天还重伤到血肉模糊、面目不清的程度,而经过兰老板一晚上的全力救治,他已经换上了新衣服,身上变得干净整洁、再无血污,看上去神采奕奕。也难怪见过了他满身血迹的祁砚没能一眼认出来。
新进房屋的两人还在担忧着打扰到了病人,那汉子倒是心情轻松,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嘿,别拘束,随便坐吧。”
祁砚和冬墨对视一眼。他俩不约而同觉着有些好笑,相比于这位初来乍到的汉子,他们在食肆的呆着的时间要长得多吧?这会儿他们两个倒像是被招呼的客人了。
但这个叫贺迦的汉子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以惊人的灵活性撑起了身子,竟是打算翻身下床。兰老板急忙制止了他:“你昨天才接骨,在伤处完全愈合之前,绝对不可随意动弹。”
“唉唉,你总是这样小心……也罢。”
贺迦嘴里嘟哝了一句,不过还是在兰老板强硬的要求下乖乖爬回到了床上。
“这两位是你在落霞镇的好友吧?”他笑嘻嘻地往祁砚这边一指,“都长得这么俊……则清,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这是祁砚,这个,是司冬墨。”兰老板把两人介绍给贺迦,“昨天你倒在食肆的门口,是他们首先发现了你,帮了很大的忙。”
“呃……不算帮了什么忙。”冬墨脸色微微涨红,摆了摆手。昨日晚上正是他第一个看到重伤倒地的贺迦,然而那时候他震惊不已,还差点把贺迦当作魔人而打伤,因而心存愧意,不敢直视贺迦的眼睛。
“哎,都别客气、别拘束,哈哈!”贺迦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爽朗笑道:“实话说,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注定要死了,强撑着一口气愣是爬回了落霞镇,想着能不能找则清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啊——”
他忽然拉住兰老板的衣袖,邪邪一笑,“还真的在咱们的美人医仙手里捡回了一条命来!”
“行了,刚醒过来就没个正经。”兰老板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挪开手,把贺迦推回到床铺上呆着,“祁砚,墨兄,拜托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一下。之前止血的药酒被凶猫偷走了大半,我得去一趟药铺,抓点药来。”
祁砚点头道:“你放心去吧,这儿我们会好好照看的。”
兰老板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去,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发现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祁砚有些腼腆,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冬墨更是不善于交际的闷性子,再加上因为先前踩伤了贺迦而心存内疚,只低着头、呆呆地坐在一边。
好在贺迦此人是个自来熟,他挠了挠脑袋,冲他们哈哈一笑:“昨晚的事情吓着你们了吧?也难怪,则清食肆里的伙计大多都是咱们黑羽的人,跟我也相熟,但你们俩却是头一回见我。”
祁砚见他那乐呵呵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前一晚上还断手断脚、血流成河的重伤者,不由得为这个“乐天派”感到了些许惊诧:几个时辰之前还命悬一线,现在就有说有笑的,这心态也太好了吧?
贺迦悠闲地坐在铺上,自顾自地喝了点水。他欣赏了一会儿面前的俊俏少年,接着眼珠一转,望向了冬墨,鼻子嗅了一嗅。
“嗯?”
贺迦突然眼瞳一缩,祁砚登时紧张起来——他不会也发现冬墨是魔裔的事情了吧?想起兰老板先前所说,像他们这些常年和魔人打过交道的黑羽军,都能很敏锐地识别魔的气息。那样的话,会不会……
“哇,你是魔?”
贺迦突然大叫出声,把另外两人都吓得不轻。
“呃,我,我确实是有魔的血统。”冬墨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小声说道。
贺迦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哦,果然……咦,你们两个紧张什么?”
他这么一点破,冬墨更有些紧张了。
“没有,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