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四起的爆裂中,时间几乎停滞了。
祁砚眼睁睁地看着苏大人和炎尾犬双双被炸飞, 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猛地转头, 只见兰则清竟就此难以控制情绪,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不,兰……则清!别去——”
这一刻他的心都悬起来了。但兰则清并未如他预想那般摔得粉身碎骨, 相反, 他在空中轻轻一荡、展开了宽大的黑袍,如同蝙蝠一般向下滑行, 落到了爆炸后弥漫的硝烟当中, 再也找不见了。
没空再想兰则清是否具有传说中的轻功,祁砚迅速转身, 寻找躲避之地。
先前连发两炮的魔龙此时已经降临到了城墙边。它收拢了被利箭射伤的双翼, 正用钩爪扒住城墙的石头表面、哼哧哼哧地疾步爬上来, 超重的龙身把厚实的墙体都拉扯得左右摇晃。
冬墨急忙拉着祁砚往下跑去:“咱们先远离这里!”
黑羽们让前来相助的百姓们先离开战地前沿, 全部回到城中。城墙附近兵马集结,大战一触即发,祁砚和冬墨匆匆下了城墙, 跟随大流撤离到半里外的街巷之中。
“兰老板……他飘到城门外面去了, 不会有事吧?”
一停下脚步,祁砚就忍不住担忧起来。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毕竟, 苏大人在城外的遭遇他们都看见了。尽管有忠犬的竭力阻挡, 无奈魔龙的威力太大, 苏大人还是被火球炸裂的石块瞬间穿透了心腹, 血和内脏都涂了一地,只怕是没可能活了……
祁砚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了皮肉之中,让手掌分担着精神上的苦痛。
“兰老板会医术,而且很、很高明,说不定能救回苏大人。”
冬墨坑坑巴巴地说了一句,但就连他自己也很没有底气。祁砚深深地闭上眼,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脑海中一幕一幕的,全都是兰则清亲眼看着苏督官被炸时的表情,那一瞬间由喜转悲,震惊、痛苦、绝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面色惨白,心痛万分。
千万不要有事。
除了默默祈祷,祁砚什么也做不了。
不多时,城墙那头再度传来巨响,接二连三,犹如点了炮仗。想起先前,魔龙趁着难民涌入时炸塌了城门,于魔军而言还真是一着好棋——这会儿他们说不定已经攻破了军民们辛苦修筑的城墙,往郡里杀过来了。
一片混乱之中,祁砚往外张望,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冬墨你看那个……是则清哥!他找到苏大人了!”
只见兰则清打横抱着满身血迹的苏大人,吃力地往这边走了过来。在苏大人鲜血汩汩的伤口上方,鼓风兽悬浮在空中,爪子拿着止血的药包、拼命地给他堵住伤口。冬墨和祁砚见状,连忙一齐过去,把伤者抬了过来。
苏大人伤得太重了,正如祁砚先前所见,他的身体被整个穿透了,鲜血狂涌,很难止住。
“则清哥,这该如何是好?”
“食肆里有药,车……我需要一架马车!”
淡然镇定如他,也禁不住语无伦次地慌乱起来。冬墨拿着兰则清的军牌,从黑羽那里讨要了一架空置的马车,几人齐心协力把苏大人抬到了车上,迅速驾着往郡中驶去。
车厢里,苏大人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煞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兰则清顾不上和他们说话,用随身带的止血药草和绷带暂时给他止了血,随即让鼓风兽先飞回食肆,把药找出来备好。行车颠簸,冬墨把苏大人的上半身小心地挪到自己腿上靠着,以缓冲车厢摇晃的震荡。
将近一刻钟后,他们终于回到了美食街。食肆里空荡荡的,留宿的百姓们全都去了城墙边帮忙,内里只剩下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赵师傅。三人合力把苏大人小心地抬到了后院的屋子里,赵师傅听闻动静走出来,一见伤者满身是血,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这这,怎伤得这般严重?”
把临时裹紧的纱布一揭开,腥红的血液登时汩汩冒出——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大片的血迹顿时染红了整个床铺,触目惊心,看得祁砚心里一阵翻腾绞痛,难受异常。
止血失败了。他伤得太重,已经没有多少抢救生还的可能。
那一瞬,望着满床的血迹,兰则清突然崩溃了。他沾满鲜血的手猛地捂住了脸,歇斯底里地哀号起来,泪水奔涌,镇定和理智一扫而空。
“则清哥,你先别急,他、苏大人他还有气儿……”
祁砚苦涩地开口,想劝一劝他,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觉任何话语都苍白无力。兰则清低垂着头、跪坐在床边,长发胡乱披散下来,满手满脸都是苏督官身上流出的血。
“嗷嘎!”
忽然,鼓风兽从角落里飞了过来,伸爪狠狠地拉扯了几下主子的头发。它粗哑地大叫着,把药包强塞进兰则清的手里,又趴回到苏督官身边,用爪尖指着他的伤处。
“嗷,嘎啊!嗷嗷!”
鼓风兽不停地叫着,坚持不懈地鼓励着他,但兰则清的眼神已经逐渐空洞,他喃喃道:“要是当初,早点放下城门,他是不是就……就不会……”
冬墨突然倏地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