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前的烛火明明暗暗,漼休将一捧秸秆放入火盆中,火苗陡然升起,带起一缕缕轻烟。
“咳咳......”对面跪着的漼青梧面色发白,小脸埋在身前,一手捂着轻咳了两声。
漼休蹙眉,看了眼下手年纪稍小些的弟弟漼风,示意他上来接替自己,然后膝行绕过火盆,到了女童身侧替她轻拍了两下背,知道这个妹妹年纪虽小,但十分执拗,又最孝顺,便小声劝道:“小五,你的孝心母亲是知道的,如今天凉你身子又不好,别在这里熬着了。若病倒了,母亲不安心,父亲回来也是一场担心。”
漼青梧长睫微颤,也知道自己守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便不勉强,点了点头。
漼休松了一口气,对着对面的漼风道:“我送小五回去,你先守一会儿。若有人来祭拜,就去请四姑姑出来主持。”
漼风应了声,“知道了。”又探着头看了眼妹妹,担忧问:“青梧哪里不舒服吗?”
漼青梧摇摇头,“三哥不必担心,我还好,就是有些累了。”
说完对着灵前拜了一拜便借着兄长手臂的力道起身。
漼休弯着腰半搀着妹妹缓步走出灵堂,出来后见她依旧脚步蹒跚,略有踉跄,知道她身子弱膝盖跪久了不好走路,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守在灵堂外的乳母见两人出来,便忙不迭的迎上,抖开一直抱在怀里暖着的斗篷,将缩在漼休怀里小小一团的人儿团团裹住,红着眼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漼青梧只觉得气短,不想说话,便闭目养神,没有回应。
漼休脚步不停,一路抱着妹妹向后宅走去,又吩咐着:“三姑母即将临产不要惊动了她,去将张大夫悄悄请来替小五把个脉。再着人去城外看看,父亲和姑父这一两日应该就要到了。派人在城外迎着。”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底下的人连忙应声去办。兄妹两人也已经到了屋内。
因漼青梧身子弱,所以她的房内入秋后就早早的点了炭盆,进屋后便是一阵暖意袭来。
一进屋内,丫鬟婆子一拥而上,递手炉的递手炉,脱鞋的脱鞋,又用厚被子裹了,喂了杯热茶。漼青梧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活过来了些。
母亲亡故,家中长辈在外的在外,临产的临产,漼休即要守灵堂,又要招待前来祭奠母亲的亲朋故旧,虽然担心妹妹,也不能在此久留。
见着张大夫来了,把了脉,确认添没有什么新的病症,便缓缓舒了口气,半蹲在妹妹床前,交代着:“一会儿开了药来,要好好吃,不要嫌苦,养好身子,哥哥就把那把落日弓送给你,教你射箭。”
漼青梧展颜一笑,点点头。
漼休见状,摸摸妹妹软软的发鬓,放心离去。
漼青梧喝了药,便在乳母的伺候下,躺在床上休养。
床幔放下,床上的女童张开了眼,眼中的情绪完全不似幼童。
清音本以为来到此界,为此界留下灵脉,便只需静候它重生。但当她破碎时空,真的来到这灵气断绝之地时,却发现,留下灵脉几乎成了一见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就如一个筛子,不论她输入多少灵气都留不住。甚至不惜自折真身种在此处,但只要她走出一定范围,那折下的真身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灵气溃散。
就好像她的灵气在被在这个世界所排斥一样。
作为帝休木,天生便能转换能量,这种排斥在清音身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她尝试了各种办法,耗费心机,整整在此界蹉跎了二十年,才在一日经过一户人家门前,听到新生婴儿的啼哭时恍然。
是羁绊。
三千界因为她当年的身死,而灵气断绝。如今的世界,虽然无法再生,但却因自我保护而生成了新的存在方式。她和三千界之间的羁绊已经以为当年的身死而在无尽的岁月里消磨殆尽。
如今的世界早已习惯以消磨世间气运而不再仰赖帝休木所转化的能量而存在。
她想要将这些世界变回当初的模样,给它们注入能量,便需要重新建立和三千界之间的羁绊。就如再上一个世界,她成了蕴那方天地灵气而生的腾蛇。
如今她穿越而来,就如一滴油落在了水上,想要融合只能改变。
这个世界如今是不可再生的状态,想要融合,能改变又代价最小的就只有她。
就如她许多次投身到人间一样,投胎是让天道承认成为其中的一员的最快方式。
但她要救的不仅是这个世界,绝不可能在这里就扔掉所有底牌,去做一个凡人。
所以她只能去赌,去试一试。
清音将自己分做了两半,神魂与真身保留着修为留在了深山之中。另外分出一魂两魄,投入人间。
那一魂两魄投身人间的时候,正巧遇上清河漼氏漼广的发妻房氏临产。房氏此胎难产,原是死胎不出,一尸两命。得了这一魂两魄,死胎成了活胎,顺利的生了下来,房氏也因此活了下来。
只是在这个时代,妇人生子本就艰难危险。房氏年纪又已经不小了。在生下此胎前,她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损耗极大。
所以漼青梧出生后,她也只再熬了四年,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