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崔国公府。
安乐公主披了一件厚厚斗篷, 领口是白狐毛,沾了些雪粒子,这会儿在温暖室内,雪粒子就开始化了,原本蓬蓬的领口就被浸湿了。
她脱了斗篷,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 喝了一口, 热茶捧在手心里, 安乐这才对崔进之道, “昨天我去看平阳了,她病刚好, 精神头终于好了一些。我问了她府上医官,说她已无大碍。”
崔进之道,“那就好。”
他一直捏紧茶杯的手这才动了动,觉得手有些酸。
那日在城外拦住了李述的马车,把李述押回府去后, 次日就听说李述大病了一场。
崔进之好几次想去探望她,奈何李述已经厌他若此, 她府里铜墙铁壁似的,根本不许他跨进一步。
没法子, 只能用安乐公主这样曲线救国的方式来知道她的近况。
崔进之刚放了心, 就听安乐公主有些不解地问, “医官说平阳是忧思过度, 有什么事她好忧思的?”
为父皇身体?为她政治斗争里败了?
平阳可不像那种会轻易消沉的人。
崔进之听了, 却并不回答。他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去说。
他能阻止成亲,甚至能让他们阴阳相隔,但他阻止不了李述的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李述早已对其他男人生发出了深刻的感情。
她为此忧思过度,几乎病死,这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李述就是这样的,她这人外头看着是冷,日常相处里并不会表现出格外的温柔。她的情只在危急关头才显现出来。
旁人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唯有李述不一样,大难临头,她反而愈发忠贞。
崔进之脸上忽然浮现出苦笑来,半晌才敛了自己的情绪,对安乐道,“我不在长安的时候,有劳公主多盯着李述些。”
安乐自然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不过平阳也不大跟我亲近就是了,我打听不了她很多事情。”
安乐能从李述那儿知道的消息,都是公开的消息。她若真能从李述那儿打听出什么独家秘闻来,那才是天下大奇。
洛府灾民叛乱已绵延成了一定的势力,附近州郡调拨过去的兵丁平乱了许久,都没把灾民压下去,还得长安的精锐军出马。
崔进之全权负责洛府平乱事宜,他自然得亲自带兵过去;况且说到底,洛府灾民叛乱本来就是他为了对付七皇子挑起来的。
临近年关了,叛乱要早点压下去,不然朝廷百官都过不得一个好年。
崔进之前几日刚领了太子命,明日就要带兵离京去洛府。
说罢话,崔进之就要去忙府中事。他明日要走,崔国公府上下又全靠他一个人支应,临行前要交代的事情还多。
安乐便也没有多坐,一盏茶还没凉透她就出府了。
站在崔国公府黑漆漆沉甸甸的大门外,安乐吐了一口浊气出来,好像是要把自己在这府邸里吸进去的陈腐之气全都吐出来。
从前若是还对崔进之有些许少女情谊,如今也早都彻底消散了。她很不喜欢崔国公府的气氛,死气沉沉的,太压抑了。
斗篷上的毛领子还有点湿,她没有披上,冷风吹得头脑清醒。侍女一边扶她上马车,一边道,“刚驸马爷从同僚家出来,正巧经过这儿。”
“哦,”安乐随口问,“那他现在呢?”
侍女回,“驸马说他先回府了。”
安乐动作就是一顿。
他又没有正事,怎么不等她呢,他以前不都会等她的么?
以前不管她干什么,杨方都在原地等着她。
安乐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大雪落满了长街,目之所及,文德巷没有任何行人,只有身后这乌沉沉死寂寂的崔国公府,将任何一个来访的人都要吞噬。
太子哥哥重新出山,她自然是高兴的,可与之相伴的,却是父皇却一病不起,李述也一病不起,就连杨方对她的态度也渐渐淡了。
安乐看向地上,雪地上依稀还能看出杨方纵马过去的马蹄印。
杨方为什么不等她呢?安乐想不明白。
雪落了她一眼睛,她竟有些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目前这一切都是她所求的,可结果却并不令她开心。
*
次日崔进之带兵离开了长安,一晃又是十几日过去,快要过年了,长安城里看着是热闹,可城外景象却颇是凄惨。
入冬后日子不好过,河南道闹事,不少逃难的灾民就入了关,在长安城外下扎了根,等着达官贵人从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救命。
“除了粥棚,可以再摆个药棚出来,让你府上医官定期诊脉,大冬天的难免风寒,那些流民又没钱治病。”
李述沿着墙根一路走过去,看着李勤摆的粥棚,又提点了一句。
世家眼睛都长在天上,根本看不见城外头的这些民生疾苦,施舍粥棚的人少之又少。
李勤被太子撸了所有差事,朝堂上一时半会儿做不出事情来,李述还是让他先走拉拢民心的路子——他是长安城里头一个给流民开粥铺的亲王。
“也不要只局限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