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活物潜伏,虎视眈眈。谢怜深入山中,屏息寻找许久,忽见前方一棵树上挂着一条长长的人形,定睛一看,道:“戚容!”
正是戚容。他被倒吊在树上,似乎给人一顿暴打,昏了过去,鼻血倒流,眼睛还青了一只。谢怜拔剑出鞘,挥断那绳,接住掉下来的戚容,拍了拍他的脸。戚容悠悠转醒,一见他就大声道:“太子表哥!”
谢怜正给他松绑,蓦地背心一寒,长剑反手一格。回头,只见郎英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向他劈来。
两人铛铛拆了几招,没几下谢怜就击飞了郎英的剑,在他小腿上一踹,绊倒郎英,剑尖抵在他喉咙上,结束了战斗,道:“你知道你不是我对手,别打了。”
今天他们在战场上交过手,凡是冲向谢怜的人,都被谢怜杀了,只有郎英,正面受了他的剑还活了下来,拖着受伤的躯体回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郎英就是这群永安人的领袖,谢怜让他“别打了”,意思自然不止一层。
谢怜道:“只要你们不主动进犯,我保证皇城的士兵绝不会来攻击你们。拿上水和粮食,离开吧。”
郎英躺在地上,直勾勾地与他对视。那目光看得人心底发毛。他道:“太子殿下,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吗?”
谢怜神色一僵。一旁戚容则骂道:“废话!你知道太子表哥是什么人吗?他是天上的神!他不是对的,难道你们这群叛国的狗贼还是对的!?”
谢怜喝道:“戚容,住口!”
郎英问他的话,他答不了。他心底其实觉得,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可是,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了。如果他不保护仙乐,抵御进犯,难道就任由永安叛民一次一次地进攻、甚至杀进皇城里去?
一个人两个人举剑冲向他,他可以点到为止打晕了事。但是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他不可能还有精力一个个打晕。他只能不去想,然后挥剑。郎英这么一问,恰好又唤起了他心底那个声音: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吗?
戚容却不如他这般纠结,道:“我说错什么了?表哥,你既然来了,就赶快把这群狗贼子都杀了吧!他们几十个打我一个!”
他平日在皇城飞扬跋扈,仇视他的永安人自然众多,趁机报复不在话下。当然,其实仇视他的仙乐人也不少。谢怜现在没空理他,对郎英道:“你想要什么?要雨,永安还会下雨的。要金子,我把金像推了给你。要吃的,我……想办法。但是,别再挑起战争了。一起去找解决之道,去找第三条路,行吗?”
这番话是谢怜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郎英未必懂得什么是“第三条路”,但他答得却毫不犹豫:“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也什么都不需要。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仙乐国。我要它消失。”
他语气平板,话语却无端令人不寒而栗。半晌,谢怜沉声道:“……你要带人打过来,我是没办法袖手旁观的。你们没有胜算。就算追随你的永安人会死,你也要这么做吗?”
郎英道:“是的。”
“……”
他答得是如此坦然,如此坚定,谢怜骨节咔咔作响,却无话可说。郎英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是神。没关系。就算是神,也别想让我停止。”
谢怜知道,郎英说的是真的。因为他语气里的东西,谢怜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决心。当他对君吾说出“就算天要我死”那句话时,其中的决心,和此刻郎英的决心,是如出一辙的!
郎英此言,无异于是在宣告,他将继续号召无数永安人继续前赴后继地进攻,永无休止之日。那么,谢怜现在该做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谢怜一贯单手持剑,现在改成了双手。正在他双手发着颤,就要对着郎英的喉咙刺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嘎吱嘎吱”的怪响,以及一声突兀冷笑。
身后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谢怜吃惊不小,回头一望,却是睁大了眼。
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最大可能就是敌方将士,或许无数把刀剑已经对准了他,却没想到,在他身后的,会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那人一身惨白的丧服,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面具,面具半边脸哭,半边脸笑,怪异至极。他坐在两棵大树之间垂下的一条树藤上,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是他来回摇晃树藤时发出来的,看起来仿佛在荡秋千。他见谢怜回头,举起双手,一边慢条斯理地“啪”、“啪”鼓掌,一边从口里发出阵阵冷笑。谢怜莫名其妙一阵毛骨悚然,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他用了“东西”,是因为他直觉,这一定不是一个人!
正在此时,谢怜忽然觉察手底剑尖感觉不对,戚容也大叫起来,转头一看,面前土地竟是裂开了一条长坑,原本躺在地上的郎英居然被这裂缝吞了进去。土面迅速合拢,谢怜下意识一剑刺进地心。感觉到剑尖所触皆是泥土,没有刺中血肉,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剑没杀死郎英,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这时,那白衣人又发出嘁嘁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