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虞灵犀的手掌上药,望着宝贝小女儿掌心的红肿,心疼得直皱眉。
虞灵犀思绪熨帖,趴在案几上朝虞夫人眨眼道:“湖里太黑,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阿娘别担心,已经不疼啦。”
虞夫人红着眼眶,抚了抚小女儿的鬓发。
小女儿自小体弱娇气,平时磕碰一下都会哭鼻子,可自从去年秋大病一场醒来后,她便一夜成长了许多。
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温柔坚忍,反倒更叫人心疼。
“你呀,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虞夫人温柔地缠好纱布,将她的指尖抱在掌心,忽而喟叹道,“若是能有个知根知底的暖心人一辈子护着你,娘也就知足了。”
“女儿不想让别人护着,只想在爹娘身边。”
虞灵犀明白虞夫人的言外之意,半晌,终是轻而坚定道,“阿娘,我对薛二郎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虞灵犀走后,虞夫人又独自在厅中坐了许久。
直到肩上一暖,虞将军的大手将她拥入怀中,刚毅的脸上现出几分柔情:“夫人,还在这想什么呢?”
虞夫人回神,舒展眉头莞尔道:“我在想岁岁素来身娇体弱,为了救薛二郎,竟然敢跳入冰冷的池水中。”
说到这事,虞将军亦是浅浅一叹:“我也没料到,岁岁会为薛岑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岁岁方才却说,她对薛二郎只是兄妹之情。”
虞夫人苦恼,“你说岁岁到底怎么想的呢?”
“别的不说,薛岑那孩子倒是个实心的。”
虞将军思索许久,沉声道,“而今东宫虎视眈眈,实在是不能拖下去了。”
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被东宫逼得匆匆决定,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虞夫人叹了声:“要是岁岁能有个真正两情相悦的郎君,就好了。只要能豁出性命护住她,让她平平安安的,哪怕是家世门第差些,我也认。”
“现在想这些已是无用。两害取其轻,将岁岁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总比嫁给一个不爱她的好。”
虞将军宽慰道,“睡吧,明日我带岁岁去薛府一趟,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
……
第二日,虞灵犀准备了药材礼品,和虞将军一起赶去薛府拜谒。
毕竟薛岑坠湖的事与她有关,两家又是世交,于情于理,她都要登门探望一番。
出门下台阶时,她下意识伸出右手,想要搭着侍从的胳膊上马车。
谁知眼角余光一瞥,却瞥见了一条戴着牛皮护腕的熟悉胳膊。
视线顺着胳膊往上,便是宁殷那张不容忽视的俊美脸庞。
昨夜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他依旧面色平静地站在阶前,侍奉她出行归府。
虞灵犀的指尖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换了左手,搭上另一边青霄的手臂。
她的左手昨夜挨了两鞭,曾经纤白细腻的手掌此时却缠着粗糙的白色纱布,格外触目。
宁殷眸色黑沉,昨夜的鞭影仿佛烙在他的心间,挥之不去全是她颤抖破皮的掌心。
可虞灵犀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一声不响地搭着别的男人的手臂上了马车,又一声不响地离去。
他缓缓放下手臂,良久伫立。
还在生气啊。
薛府。
虞灵犀刚下马车,便在薛府门前遇见了个老熟人。
薛府管家躬身赔笑道:“抱歉,赵姑娘,我家二公子尚在病中,不便见客。”
赵玉茗颇为关怀的样子,从丫鬟手中接过两包药材,交给薛府管家道:“既如此,这些就请管家转送给二公子。”
转身见到虞灵犀,赵玉茗怔了怔,随即避开视线向前道:“姨父,灵犀表妹。”
打了个照面,薛府管家恭恭敬敬地将虞家父女请进了大门。
薛府的兽首门扉在眼前合拢,赵府的丫鬟啐了一声:“狗眼看人低,凭什么他们就能进去!”
赵玉茗盯着关拢的门许久,蹙眉道:“红珠,不许胡说。”
薛府很大,正厅没有珠光宝气、浮雕彩绘,看似简朴大气,但实际上每一根横梁、每一处漆柱,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料,光是这一处正厅便抵得上别处贵胄整座宅邸的价钱。
四面书画精绝,翰墨飘香,处处彰显百年望族的泱泱气度。
“二妹妹!”
厅外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是薛岑听闻虞家父女前来拜访,匆匆披了件外袍便跑了过来。
薛岑还病着,面色略微憔悴,但依旧清隽。
大概来得匆忙,他没有束发,只在发尾松松系了根竹青的飘带,更显出几分温润的书生气来,含着笑意问:“虞将军呢?”
“在与令尊洽谈,让我自己随意转转。”
虞灵犀起身,酝酿了一会儿方问,“岑哥哥没事吧?”
她说的是昨晚坠湖之事。
“呛水太多,昏沉了一夜,见到二妹妹就好多了。”薛岑回答。
他越是宽容大度,虞灵犀心中便越是愧疚。
“对不起,岑哥哥。”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认真道,“若非受我所累,若非我去晚了,你就不会遭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