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昱不大看得了这样的场面,听着那哭声心里头都觉得憋闷的发紧,因而待用了饭后便一个人偷摸摸的往院子里去,一转弯儿就隐约听见假山石子里头隐约传出道哭声,若不细听还注意不到,猫儿叫一般。
齐昱心下好奇,循着声儿走过去,就看见此时抱膝躲在石头后的许安安,整张脸都埋在圈起的臂弯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使得自己的哭声不叫旁人听见。
齐昱见了也是一愣,有些撞破了人家秘密的慌张,刚要离开,哭声戛然而止。
回过头,对上整个眼睛桃儿一般肿了起来的许安安。
二人相视。
“我……我是遛来弯儿的,吃完饭消消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知道怎么回正苑吗……”齐昱忙别过脸试图解释。
许安安没说话。
“哦,你眼睛怎么肿了,想是这院子里头花草太多的缘故,很该找个大夫瞧瞧才是,这种事情很耽误不得。”
许安安没说话。
“你……是不想说话吗?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别处问问,先走了……”
许安安还是没说话。
齐昱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
“你吃果子吗?”齐昱大喇喇的盘腿在许安安跟前儿坐了下来,掏了怀中揣着的纸袋子递过去:“拿着,这是城东新开的一家,我买了好几回,他们家糖霜厚极了,甜的紧。”
许安安看着他,眼中含着泪珠子也能看得出的陌生,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齐昱心想,应当是长大了的缘故,抑或是因着几年不见,他愈发长得比幼时英气许多,个头也高了,所以认不出。
“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我是摘花的那个,在我五姐那儿,大牡丹。”齐昱攥着果子做出当日抱着牡丹的姿势,见许安安没接,索性就直接塞到她怀里去:“想哭就哭,吃完了再哭,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就经常哭。吃不饱哭,被我父皇骂了哭,疼了哭,高兴也哭。”
许安安依旧没说话,却有了新的动作——低下头。
齐昱见状也不觉尴尬,想是许安安当真记不得,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许安安的肩膀:“罢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时的齐昱并不知道,许安安看着他,原是因着不大记得他;没说话,倒是想起那大牡丹;低下头,则是心虚那大牡丹原是自己一不小心碰了下来,知道五公主极喜欢,所以生怕五公主发现,赶紧好生寻了个枝子给它固住,好巧不巧偏偏被齐昱这个倒霉蛋碰着了,还当真以为是他自己做的。
当日为了将这黑锅好生给齐昱安住,她还嘱咐硕硕装作不经意般与五公主透露了出去,然后忙忙躲回了将军府,后来的事情便也不知道了,总归并没找到她这处,只听硕硕说五公主生了好大的气。
如今看来,他还是不知道。
而那一日齐昱拍了拍她肩膀的手很大,或许是她的错觉,隔着衣料甚至还能感觉到几分暖意。她父亲也是喜欢这样。这让许安安对这个人有了除了大牡丹以外新的记忆。
之后的三年据说许安安从未出府,每日为将军上香守孝,很是在京城贵族中博得了极孝顺的名声。
三年守孝期过,许安安已然十五,大多女儿家婚嫁的年纪。
皇帝时时感念镇远大将军,更叹她一人支撑将军府,因而逢年过节赏赐少不得不说,日常几位公主有的,也都有她的一份,如今自是将许安安的婚事挂在心上。
那几月里,朝堂上下很是慌张,只因皇帝时不时就不叫公公传旨,便往各家朝内重臣的府上走动,这是从前极少有的,即便是有,未出几日被走动的这人不是要走运就是要倒霉了。
殊不知同一时间,皇帝手中有关朝中大臣家中适龄男子的册子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满眼里瞧着竟是一个都看不上,不是这个不上进就是那个样貌丑陋,而这个年岁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后起之秀,只能再看自家几个儿子里,除了老六,都已经娶妻,年纪也全对不上。
这个除了,并非仅仅自家这六小子还未娶妻的缘故,更是想都没想,与那起子大臣家中的男子一并归为不合适。
一日,皇帝与皇后前来将军府上探望,侍女只道是姑娘在园子的花房里画画,还未及准备接驾。皇帝皇后只道是来前也未告知,自然不妨,便叫领着一道往园子过去。
于是人正好,风正好,画正好,就这么从窗内飘飘扬扬地落在皇帝与皇后脚下。
皇帝皇后低头一看画上是位男子的肖像,皆是一愣,随即心照不宣相视一笑,自觉心头一件大事儿算是要有了着落。
于是细看觉得眼熟,二看觉得很是眼熟,再看……可不就是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孽子。二人再次相视,震惊之后皆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女儿家匆忙步出俯身行礼,红着脸低着头,将画环抱在胸前,很是一副娇羞模样儿。
于是,皇帝皇后知晓了齐昱自小在宫内如何带着许安安与五公主一道玩耍,知晓了齐昱在许安安父亲离世时如何宽慰,更知晓了许安安如何有情,却不知齐昱是否有意的忐忑。
皇帝大手一挥,也不管自家儿子是否愿意,许安安这处算是有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