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爷子精神慢慢恢复过来,贾赦才刚喘口气, 姑苏传来噩耗, 孟老爷子交代完后事, 跟着先皇一道去了。老太太这边才一收到消息, 当场就倒下了。
家中俩老都在病中,这时候贾赦这个半大不小的主子只能顶起门户。好在先头梳理了一遭,余威犹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处理起事情才算顺利。按理他该亲自走一趟,只是俩老的样子他实在没法抽身, 只好派遣了家中大管事先行去姑苏吊唁一番。
贾老太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招来贾赦, 握着他的手颤抖了半响, 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失去亲人的痛,不在自己身上都不明白。贾赦握着老太太的手,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老人身上的悲伤, 可他却一点安慰的法子都没有。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来的太苍白且无力, 他蹲下身子,看着老太太,“舅公今年也有杖朝之年了, 也算喜丧...”他说到一半,竟也无法再开口,只道:“若是您和阿爷都倒下了,往后孙儿该怎么办呢, 下面的惯会看碟下菜,只怕再过不了几天,孙儿就弹压不住了。”
“他们敢,”明知道孙儿的本事,也知道孙儿怕她忧伤太过才这样说,可贾老太太就是吃这一套,她捧在心尖尖上孙儿,若有一天被人欺负,那样的场景她光想就坐不住。只是她太累了,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扯了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我这心啊,你舅公他这狠心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昨儿我还梦见小时候他背着我去十泉街看花灯的场景,上个月还说要来府上小住,啊哥那么信守诺言的一个人,怎么就骗了我,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说到最后,老太太已是泣不成声。贾赦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憋着就好。他扭头给白嬷嬷打了个眼色,接着低声劝慰。等着人哭过一场,他亲手接过丫鬟手里的活计,好生伺候着。
许是哭累了,贾赦喂了点水,老太太又躺下了。他一转身,老太太忍不住想起在家那会的光景,又流下泪来。
贾赦回头见着老太太无声的流泪,心口顿觉抽疼。吸着气抿嘴让人换了盆水,行至床沿边,蹲坐在榻脚,“祖母若是难受便哭出声来罢,孙儿保管不笑话您,只是您得快点好起来。孙儿才好亲自去姑苏一趟。”
他话才说道一半,老太太就哭出了声,从低泣到嚎啕大哭,最后哭的像个孩子一般。贾赦听了只觉的心里莫名发酸,他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背,给老太太抹了药,生怕再哭下去这身子骨熬不住。
贾源这几天才慢慢恢复过来,贾赦怕他跟着挂心便让下人封了口,只是这种事又哪里瞒得住。他让下人抬着他从院子赶过来,拄着拐杖到了院门口听见老妻的哭声,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一道风风雨雨过来几十年,一哭二闹总有的。在贾源印象里,老妻除了在第一个孩子夭折时这般凄楚,他再没有听过了。想想这几日接连去世两人,他的脚步越发沉重。
贾赦见着贾源点了下头,这会正抱着老太太的腾不出手来,只能目露担忧的看着老爷子。贾源摇摇头,走到床沿坐下,看着大孙子眼底下的青黑,“你先去歇一会罢,有我陪着你祖母。”
犹豫了一会,贾赦点点头。老伴老伴,大概俩人互相扶持会比他在这儿更好。想罢,他起身道:“孙儿就在外间候着,有事您吱声。”
“去罢。”贾源看着频频回头的大孙子,摆摆手。
贾赦深吸了口气,抬脚出了里间,自顾坐在榻上发了会呆。才是晴朗的天,转眼便黑了下来,雨点拍打在地砖上,惊醒了他。他转头,看着案上的自鸣钟,吩咐下人备好热水吃食,转道又回了里间。从门口见着俩人并躺着,两手握在一起,他一惊,快步走到床沿,看见胸口起伏,这才松了口气。
听着呼吸声,俩老睡的还算安稳,贾赦悄悄退了出去,招来白嬷嬷和秋葵叮嘱一番,又亲自挽留几个老大夫入住府里,他才回到耳房。
到了第二日,老太太明显好了些。贾赦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和老爷子商量了一番,当天走水路前往姑苏。
在船上过了一夜,到了酉时,天擦黑才赶到孟府。孟传葆亲自出来接待,贾赦跟着人进了府里,谢绝了孟传葆的接待,直接先去灵堂上香。待一切礼数过后,他才到了孟衍跟前。
任谁死了老子,脸色都不太好。孟衍嘴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又红了眼眶。贾赦叹气,转达了老太太的近况和哀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只能囫囹的说一句节哀,保重身体。
如此过了几日,贾赦见孟府上下一切都还好,心中记挂俩老,和孟家道了恼,又匆匆赶回了金陵,只等出殡前两日再去姑苏送殡。回到府里见俩老都还好,向俩人报备了一番孟府之事,有亲自过问了脉案,让人给高先生传了话,这才回院子睡了个安稳觉。
国孝一层,孟家那头一层。贾赦怕先生忌讳,便没有亲自见他。倒是无笙自个,叉着腰来到他院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等骂完了,贾赦递杯子给他,他接过一口喝了,瞪着贾赦,半口气没上来,“混小子,我都忘了今儿上这儿干嘛来了,你甭给我打岔。”他说着,随意找了一处坐下,“你想偷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