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看似简在帝心,实则如履薄冰, 地位也颇为尴尬。真正的文官人家不屑也不敢同贾家结亲, 贾家亦然。说一千道一万, 皇家一向忌惮文武串联。可真要和老勋贵结亲, 那便是白费,本就同气连枝,何须多此一举。
沈家根基不算稳,手里却也不是空无一物。老爷子对时局的考虑,贾赦心中自明,而老太太的心思, 他不是没察觉, 却也不好点破。见着两人都在等他作答, 他笑着回道:“都说娶妻娶贤,俩老看着好,孙儿再无半点异议。咱们这样的人家, 在婚事上很不必锦上添花。”
俩老不解其意,端测了贾赦半晌, 见他脸上毫无勉强之意。贾老太太叹了口气,同贾源对视一眼,方无奈道:“我俩在这儿半天官司, 倒是为了谁。也罢了,这几日我去递个帖子,好为咱们家讨个贤媳,也让我们孙儿和和美美一辈子才是。”
贾源倒也松了口气, 伏了老伴儿,此事就算顺利了大半,便笑斥道:“他自生来就万事不愁,凡事儿撇个二五六,倒叫我们操碎了心,他一人不紧不慢倒比咱们还快活。”
听了这话老太太不依,能替儿孙操心,于她半截入土的老太婆来说,那才是顶顶的福气。贾赦不慌不忙却也跟着笑,“阿爷这话不假,孙儿有祖父母惦记添衣加餐,可不就是大福气。”
贾老太太再有什么旁的心思,一听了这个,只觉没白疼一场。心里就跟灌了蜜似地,甜的都齁到了嗓子眼。这会她也不和老爷子横眉竖眼了,只爱不够的搂着大孙子,“你听听,我不疼他怪道还去疼别个。”
一场战争消弭,贾赦同老爷子笑,贾源也跟着笑,只心里却有些憋闷。孩子越大,心思越难猜,怕好心办了坏事,又怕给的不够,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说来也是愚翁的烦扰,倒是不值一提。
荣府大少爷的婚事是何等大事,祖孙三人说的忘情,却是没人记起知会京里的夫妇一声。
在旁伺候的秋葵心里干着急,想提醒主子一句,却又怕是自己多嘴坏了事儿。若是不提醒罢,哪天跟着还得吃挂落,当真是为难死人了。
主子记不得,下人不敢提。有志一同,真将京里的夫妇忘了个一干二净,也不知俩人收到消息时是何等情形。
贾赦倒是几次想张口,却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见两老只字不提京里,他也在疑惑这里头是否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复又想着俩老不会坑他,那还操心个什么劲儿,索性完全松了手,全权交由俩老处理便是。
而贾赦便趁着秋高气爽的大好时光,只每日呼朋唤友登高赏菊饮酒吃蟹,顽的不亦乐乎。倒把上半年的少去的时光通通补了回来,在短短几日内混了个逍遥自在。
眼见着金陵几场小雨,外头天渐渐凉了下来,贾赦才把外出的活动停了。还未等他发觉,一夜之间,全城的桂花好似都打好招呼一般,将那香味四处飘散。那犹如黄金般的颜色,点缀着亭台、楼阁、林间、小道、争相绽放。
好似与桂榜交相呼应,桂花开,金榜来。
众人天未亮便到了巡抚衙门,只等头一眼瞧了,以图沾沾喜气。好容易熬到天亮,又等到了中午时分,那油黑的大门一开,这才开始报喜来。
江宁府乃是大省,此次录取正榜一百一十一名,副帮二十三名。报喜人一个接一个往外跑,等到了荣府,已过未时。少时,只听巷子传来锣鼓声响,府中上下迫不及待的带出喜庆来。等着人进了府里,说是贾赦位列榜首,上下少不得又欢呼了一番。
送走了报喜人,贾家这厢还不如何,金陵各士族收到消息不免走动了起来。贾老太太喜不自胜的一手撒银子,要做那施粥铺路搭桥的善事,这边厢又赶着回各家请帖,正是忙的不亦乐乎。
贾赦和无笙这两当事人倒清闲,大门一关,谁来也不见。师生俩就在湖心亭外头的,坐着摇椅上吱吱呀呀晃晃悠悠。摇椅上头还有一把四方的山水墨画油纸伞,远远瞧着倒是神仙过的日子。两人遮着阳就这么天南海北聊着,说到哪儿是哪儿。
正说起京城里的两师兄和堂哥。大师兄回京述职去了都察院,领给事中一职,二师兄和敬哥在翰林院实习,就听那头下人来报,说是老太太让他去荣禧堂一趟。
贾赦听了也不问缘由,这时候去荣禧堂,左不过是见一些老亲罢了。他慢悠悠起身同无笙告辞,走了几步才又回头道:“师傅,过两日弟子让下人帮你一道收拾,将心头好带上便可,旁的京里自有,少不得在年前到京城,还能同两位师兄相聚过个大年。”说罢不等先生回话,他扭身就走。
“臭小子。”无笙领弟子的情,却又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打老远就听见薛太太清脆的笑声传来,贾赦慢悠悠的行至花厅,行礼作揖,通身气派好不潇洒。
薛太太爱的不行,一把抓住贾赦的手,扭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你可不知,外头都在传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可了不得啦。”
老太太笑的牙不见眼,贾赦松了松手,没抽出来他也不以为意,“那敢情好,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少不得这文曲星至多半个时辰就得下一回凡。”
“你又做什么怪。她这话我是爱听的,我孙儿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