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京城书肆林立, 其中往往不乏和朝廷多次合作的大书商, 在这些大书商中又以南市口一条街最出名。
南市口书肆一条街又以最深处的‘有间书肆’最为出名, 其背后的主家更让人讳莫如深。
在炎热的七月,日头正当晒,平时熙熙攘攘的南市变得门可罗雀。忽然,街口迎来一顶华贵的四人抬轿,轿夫四平八稳的抬往巷子深处。
“我家主子应西贝文先生之约而来, 请掌柜带路。”
轿前的随从言语戒备,却也不失礼数。
那书肆的掌柜听罢上前两步, 在轿前行礼, 这才弓腰引着一群人往铺子旁边不显眼的小门行去。
小门往前是一道玻璃天窗, 左右两旁竹叶树枝纵横交错,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蜿蜿蜒蜒,在清泉旁掌柜停下脚步。
魏咸定睛一看, 前方隐隐绰绰的二层小楼, 他摆手让下人停步, 只身一人前往。日光铺在小道上, 耳边是水流的声音,鸟雀的欢鸣,他停驻在小桥上细瞧,这才看出点门道来, 原来眼前是一扇与景物融为一体的屏风,他挑眉得意道:“贾恩侯。”
“魏公子前来,有失远迎。”
贾赦让人扯去屏风, 起身上前相迎,伸手指着竹榻,“原以为你不来,我一人品茶都要醉了。”
“有如此之景,不醉也醉得,恩侯好兴致。”
魏咸就纳闷了,怎么自家就造不出这样的院子,他贾恩侯难道就比别人多长了一个心肝。本来还有气,往竹榻上一坐,丝丝凉意沁到心脾也把气消了大半,“太平猴魁,倒是好享受。唔,池子里是鲤鱼,怎的如此鲜活。”
贾赦笑着与他对视,对话间推过去一杯香茶,“如何,魏公子竟找上门,可有好事找到我贾赦头上。”他着说顿了一下,指着小溪流眼中带笑嘴角上弯,“饿多了自然比喂饱的鲜活。”
听言,魏咸品茶的手毫不停顿,只挑眉跟着转头看向溪流,“你贾恩侯的手段,我自然不及。至于好事坏事,到了你手里,坏事也能变好事。”
贾赦低头笑笑不言语,躲了这么多天,藏到此处还能被找到,想必魏咸是铁了心。至于来意……鱼饵都撒下去了,咬钩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手谈一局如何。”
京里也就那么几家人,如今还能稳稳站在朝堂上的老亲,除了贾家也没别人。
贾恩侯此人,他娘每每说起总要叹气,魏咸自觉不比对方差,老爹老娘却总拆台说自己占了家世便宜。
服气,他魏咸是如何也不肯服气。
“可。”
贾赦挽手执白。
棋局千变万化,一黑一白在棋盘上交错,若有人观棋便知二人棋风大相径庭。往深了看,魏咸手中的棋子在他手下咄咄逼人攻势猛烈,贾赦一退再退,眼看就要失守半片江山。
“我要赢了。”
黑子往棋盘一放,棋局顿变,白子锐减。
“那你看好了。”
贾赦将握在手中温热的白子放下,“结束了。”
静,夏风吹动竹林,风声叶子声,魏咸的汗滴到棋盘上,啪嗒一声,既突兀又和谐。他看着棋局久久不语,忽而哈哈大笑,“你自断后路赌我走这一步,你就不怕我不为眼前之利所动。”
“会的,因为你是无咸公子。”
不走也得走这一步,魏家没得选。
贾赦的笃定让魏咸有点拿不准,换做数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贾恩侯,或许还能猜中五分心思。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竟占不到一丝便宜。魏家的决定是对是错已经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眼下要考虑的是怎么合作才能让魏家占上风。
同为今朝老家族,魏家发迹在前朝,贾家发迹在今朝,若不是当年魏家家主娶了公主,京城早已没有魏家的立锥之地。不同的是,魏家算得上世家,贾家到了贾赦这代才勉强跻身世家,在这之前人都称贾家为‘新贵’。此消彼长,贾家新贵在魏家面前并不落下风。
老世家背负的太多,魏咸身为嫡长子更是不容一步踏错,慎重也是应该的,只是留给魏家的时间并不多。
何况,魏家也该急了。
日影从溪流瞧瞧走到竹榻,带走溪流最后的五光十色,如同……
二人相对而坐,魏咸抚须轻笑,他抬手指在棋盘上,每说出一个名字便有一颗棋子映在棋盘上。
合作也需要诚意,贾赦笑着捧起棋罐,执起白子毫无章法的放在棋盘上,“这些可够。”
“好大方的恩侯,不心疼。”
“养了那么久,总该有点用处。”
贾赦不理会魏咸的试探,他自有他的用意。
这一局不是小小试水,在没有完全信任之前,他不可能将后背交给任何人,哪怕他魏家诚意十足。
“那就说定了,我静候佳音。”
魏咸看着贾赦眼睛,一棋定局。
“必不让无咸公子久等。”
很快,很快……
七月,巴蜀等地爆发山洪,盐源县知县独子乞讨上京,当朝击鼓揭发县主簿贾勾结邻县知县并知府贪墨朝廷所拨之款项,累至全县百姓父老活活被洪水夺了性命。数十条罪状,条条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