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有些热。
“你父王当时境况不好,前有狼后有虎的,却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了一条阳光道。现在已经少有人去想他当时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人们只记得作为秦王的裴贺之,都说他有今日是帝王厚待,和秦王府基奠,但如果没有曾经孤身一人的舍生忘死,裴贺之也不过是一步死棋。
你爹爹当时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坚持了下来,他没怕虎狼没怕奸佞,一直到了今日。现在的秦王府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这是你爹爹置生死于外换来的荣誉。所以我儿做事为何要战战兢兢,我鱼儿不是曾经孤苦无依的五皇子,爹娘俱在,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侧妃声音温和,语气却镇定,充满底气。她和王爷有太多太多的顾忌,她的孩子似乎自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以后要走哪条路。当初她和王爷咬牙认了,对于经历过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来说,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他们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彻底把心底涌上来的反对声泯灭掉。但终究还是有愧疚,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对一双儿女纵容到了极致。
今日,站在长安众命妇对面的鱼儿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贺芝,还要息事宁人吗?还要向各方妥协吗?不。
王爷曾经能做到的事情,鱼儿为什么不能?何侧妃没想让裴宴非得走上多高的位子,但从不干涉他自有发展。这次也是一样,孩子选择另外一种活法,他们做父母支持就好了。王爷曾经那样艰难的处境,从没有放下身上的桀骜,鱼儿当然也不用放下身上的脾性,王爷和她不是都在呢?
要说担忧,当然是有,这也是何侧妃今日如此沉默的最主要原因。温皇后和乐安长公主不是善茬,得罪了她们母子,她们定会在这边或那边面找补回去,对于鱼儿当然不利。另外,这孩子当着满朝命妇下了温皇后和乐安的面子,朝堂上恐怕又会迎来新一轮的弹劾,到那时这孩子又要带着污名活着,想想就觉得心疼。
甚至还有……定康帝,这件事再怎么绕也绕不过去他去,他究竟对鱼儿是什么态度?又不会不会因为这事对秦王府产生什么新的看法,都属于未知。
未知危险总有,但是这并不表示何侧妃在衡量之后,会选择直接拘束着孩子,如果再知道孩子真正的追求脾性之后,还要像小树苗一样给勒正,她和王爷为何坚持到了现在?
听完何侧妃的话,裴宴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了。”
“干嘛这幅样子?”谢毓揉揉裴宴的脖颈,“长辈都在呢,我们金鱼想做什么本来就不需要有所顾忌。”
“嗯。”裴宴应声,他这次是没经验,下次一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知道了就去那边练字,晚膳前还能写两张。”谢毓指了指角落的书桌,今儿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裴宴呆愣愣抬头,他这还没感动完呢。
“快去。”谢毓催促。
裴宴当然……就去了。
除夕夜吃年夜饭是传统,秦王昨日来信说抽不出时间回府,要在军中和将士们同庆新一年的到来。现在尚不知道不远的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今年有可能是这些士兵中某一部分的最后一个新年,虽然大家都不想这事发生,但世间万事从来都不由着人们心中所想进行,不然世间哪还有动乱。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节军中是要大办的,掌权的秦王当然不能离席。
所以秦王府的年夜饭只有留在府上的几人,何侧妃,谢毓,裴嘉学和裴宴姐弟一共五人。现在这样的光景,谁都不知道灾情要持续多久,长安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都响应号召,尤其早前就传出明宫决定支出减半,长安各府纷纷效仿,秦王府也是一早就下了命令,所以今年上桌的年夜饭比较简单。
何侧妃和谢毓作为长辈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太累了还是饭菜确实可口,就算秦王也没有归来,席上几人也用得可香。
膳后,桌上摆满了瓜桃干果,一家子说话。
谢毓吩咐了谢青一句,再回来谢青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裴宴眼睛瞬间亮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事。过年了,要说过年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会收到很多红包,舅舅往常不在长安却从未落过,而且非常丰厚。
“怎么跟小狗似的,闻着味就来了?”谢毓笑外甥。
“嘿嘿,”裴宴直笑,今年明宫那样的气氛,接不接得到红包还另说呢,要说最有可能也就只有舅舅这边了。
谢毓接过锦盒,瞥了一眼裴宴,“听说我外甥女和外甥在宫里破费了,舅舅给补回来,也免得有人心疼得睡不着觉。”
“舅舅,”裴宴不依,在别人看来他就这么爱银子?要知道拿出两万两银子捐出去这事,阿姐可没跟他商量,突然就叫起来他不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甚至还能说出那一番理由,这些全靠他才思敏捷。虽然说他们姐弟被册封郡主郡王,说起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但真要论起来可千差万别,怡华郡主已经拿过供奉,裴宴可连封地食邑在哪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谢毓笑,拿出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