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呀?”
……
小女孩又软又糯的声音粘着他,像颗糯米圆子,人也像圆子,蹦蹦跳跳便黏上他,见他一直不回话,最后——便干脆抱住了他大腿,耍起了无赖。
那满身的灰尘墨迹便全扑在了他身上。
“答应我不许说,不然不让你走!”
“松开。”他淡淡却又隐含威胁地说道。
然而被威胁之人却显然完全没听懂他的威胁。
“你答应我我就松手。”
“你先松手。”
“你先答应!”
“……松手!”
“答应!”
……
最后,是有人寻来,唤着什么,他还没听清,也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在唤她,而她却是兔子一样从他腿上拔身而起,随即又看着自己一身灰尘墨迹,又揪揪自己一边散了的丸子头,抓着那把头发,急急忙忙问他会不会扎头发。
他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那唤人的丫鬟便找到了他俩,看到他后吓了一跳,再看到她那模样,丫鬟顿时暴怒,挽起袖子就要追她。
而她再顾不上他,撒腿就跑,一边大叫着“冬梅姑姑我下次不敢了!”,一边……却又回头对他又似威胁,又似讨好地眨眨眼。
配上她那仓皇逃窜的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滑稽到,让小小年纪便不苟颜色的他,都忍不住扬起了唇角,然后又立时绷住。
不过是个跟卢玄起一样的蠢货罢了。
——虽然,长得倒是比卢玄起可爱多了。
那日回去后,父亲问他感想。
本来早就做好回绝打算的,却在话到嘴边时,莫名其妙变成了——“明日再看看。”
于是第二日,他便继续扮成崔静之书童去看了。
他只是来看笑话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看得清楚,她和那少年的小动作,哪里还用得着他告密,崔静之其实早就看到了,不过是看着那少年对答还算流畅,便装着不知道而已。也就她和那少年,两个蠢货自以为瞒过了人,天天玩地不亦乐乎。
而他和崔静之,一个装作没有窥见学生秘密的眼瞎先生,一个则装作窥见她秘密的书童,默契地看着那两人自得其乐,一个收获了和谐的师徒关系,一个,则收获了那小人儿千方百计的讨好。
为了堵住他的嘴,她给他点心,给他说一箩筐的好话,在他偶然说出自己母亲是妾室后,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又拿出满满一荷包的金豆子银叶子给他……
当然,此时他也知道了,她不是服侍那皇孙的小丫头,而是乐安郡主。
虽然没一点郡主样,但的的确确是郡主。
是了,那时候她还是乐安郡主而不是公主,正如那时他还是天之骄子的卢玄慎,而不是卑贱如泥的卢玄慎。
若是那时,他们再大一些,在可以议婚的年纪,那便是再门当户对不过的两人。
当然,那时他并没有想这些。
他只是一边觉得离谱,一边觉得有趣,面对父亲的询问,只说再看看,再看看……
于是看了一日又一日,看得都跟她混地熟透了,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给她扎丸子头,好应付那个管猴子一样管着她仪态的冬梅姑姑,进而收获她一大堆甜言蜜语,甚至还像叫她那个皇孙哥哥一般,叫他“书童哥哥”……
他在卢家自然也是有妹妹的,当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彼此间亦不亲近,哪怕叫着他的名字后面再加个哥哥,他也觉得像在唤别人。
但如果她唤他“玄慎哥哥”……
在跟着崔静之去了好些次,跟地崔静之都怀疑他动机后,他想,明天就吓她一吓吧。
想着脱掉那身书童装束,转而以伴读的身份、以卢家公子的身份出现时,她那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他便忍不住地笑,甚至还遐想着,等到他成为伴读后,她会不会也像趴在她那哥哥桌案下时一样,在他桌案下睡觉,会不会也趁着先生不注意时跟他嬉闹。
他想着第二日一早就跟卢攸说。
他甚至让奶娘将第二日要穿的衣裳用香熏了一遍又一遍。
他微笑着、雀跃着,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然而那一天再没有来。
*
“贱人!贱人!贱人!”
“贱人生的亦是贱人!”
“你怎么那么贱,怎么弄都弄不死?真应了贱人命长不成?”
“你那贱人娘偷汉子时,你是不是就在一边看着,心里嘲笑着我这个傻瓜?”
“我对你们母子哪里不好了?你们要这般害我?”
“吃我的穿我的,还要背叛我,呵呵……”
“贤良淑德,德容言功,既然你娘没学好,那你便替你那贱人娘学一学。”
“做人要守本分,更要看清自己的分量!”
“送你‘敬贞’二字,要你知晓——人要心存敬畏,要恪守贞洁,别跟你那贱人娘一样!”
*
他蜷缩佝偻如虾子,眼前是茫茫的黑,耳边是声如厉雷的震怒的骂声,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来自前后左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那个曾经被他叫做父亲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