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让。大明的洪武皇帝,终于还是亲口说出了要行禅让之举。从今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八年开年以来,老爷子就数次流露出自己年事已高,不复当年的迹象。
可是对于皇帝要行禅让之举,所有人都只是在心中有所揣测,却不敢明言。
谁也不敢问皇帝是不是要禅让。朱允熥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下,历朝历代到底有多少位皇帝干了禅让的事情。
上古时期的自不必说,当夏禹时禅让才变成了家天下制。而在唐以前的所谓禅让,懂的都懂,那些禅让的帝王最终的结局大多不过是被杀被害。
唐以后,大多都是善始善终。但是帝王的禅让,却不意味着皇帝权柄的转移。
而每一次禅让,都会带来一次权力的冲击和碰撞。老爷子作为大明的开国皇帝,当真是要决心禅让吗?
朱允熥小心的注视着眼前说要禅让皇帝之位,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老爷子。
“您是大明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说一不二。”朱标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脸上流露着无奈:“只是朝廷如今新政当行,天下间还有数不尽的事情没有办好,边疆战事更是没有一日停歇下来的。这个时候,大明最需要的就是稳。何以稳?地方稳,百姓稳,百官稳,朝堂稳。但皇帝更需要稳,皇帝之位一旦更迭,国家便要乱上一阵子。到时候,新政停摆,边疆起战火,如今看似花团锦簇的大明,还未尝可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来。”朱标轻声说着话,走到了儿子身边,弯腰伸手将自家崽拉起来,目光真诚的看着老爷子。
“这孩子不过是涉足朝堂数载而已,您要他去凤阳、去九边,都可以。可是要他做现在做太子,要他真的坐在国家储君的位置上,这便是拔苗助长。”朱允熥听着自家老爹的话,当即便冲着老爷子不住的点着头。
太子爷老爹这会儿说的完完全全都是真话,没有半点的掩饰。天下间谁人不知道,老爷子对太子爷是何等的看重。
甚至于,但凡只要太子爷说要去龙椅上坐一坐,老爷子就能让孙狗儿给整张龙椅擦干抹净了,搀着太子爷坐到龙椅上。
朱元章望着站在面前的儿孙两人,长叹一声摇着头:“命数天注定。当年鼎臣何等英勇,如今也有撒手人寰的时候。俺只比他晚生一年,还能有记载光阴?倒不如趁着还活着,将这大明天下亲手交到你们手上,亲眼看着你们慢慢的稳住江山,那时候俺才能真的安心闭上眼,去寻大姐说一说这些年未曾说的家长里短。”老爷子的意志似乎已经很是坚决。
朱标双眼微微的收缩着,开口道:“太子、太孙监国,亦可稳江山社稷,我朝非是前唐,更不是前宋,何需禅让?”朱元章抬头看向太子,眼中满是自豪。
这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是老朱家的老大嫡长子,是满朝臣子敬重拥护的储君。
“大明确非前唐、亦非前宋啊!”朱元章沉声肯定着,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孙子,转口道:“你去凤阳,要多多留意。那边不是旁的地方,是我家龙兴之地,是满朝功勋的故里。你回那边,不可桀骜,便是路边行人百姓,或许亦是你的叔伯辈。爷爷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帝,却是最不像皇帝的。你不能在老家,丢了爷爷的脸。懂嘛?”说着话,朱元章冲着朱允熥招招手。
等朱允熥弯腰俯身到了老爷子近前的时候。朱元章说到了最后,伸手在朱允熥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朱允熥干脆的点着头:“孙儿懂得。”
“懂就好……”朱元章脸上情绪几度转化,最后低声道:“这几年你在朝中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人不说话,但心里如何想,爷爷心知肚明。这次你去凤阳,该见的人,便也去见一见。身为储君,当有大度,有容天下的度量。也叫那些人看看,我家便是再如何,也都是一个姓。”老爷子这是在点拨自己啊。
朱允熥点点头,询问道:“中都一行之后,爷爷还有什么要叮嘱孙儿的?”
“黄河!”朱元章着重开口,继而道:“潘德善是个好官,是个能臣。河道总督府的奏章,爷爷必然亲阅,他们干的很不错。河南道三司衙门也各自上奏,几方核对,河道总督府没有湖弄爷爷。但你要亲自去看一看,看看河道上的河工们如今过的怎么样,看看朝廷发下去的钱粮,有没有落在该去的地方,看看潘德善的治河之法到底可行。”
“爷爷叫了高春风随行,也正是有此意的吧。”朱元章点头,伸手拍拍朱允熥的脑袋:“他掌着三法司,本就该做这些事情。黄河不似其他地方,一旦黄河泛滥不宁,我大明南北便会被阻断,九边自会入危。前宋久不复燕云十六州,我大明却不能丢了北方的土地!黄河两岸更有百万计的黎民百姓,他们便是靠着黄河吃饭的,却也受黄河胁迫。治河啊!人人都说乃百年之计,可我大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若是潘德善的法子当真可行,爷爷亲自为他夸功!黄河安澜,中原之地便可百年无虞。中原稳定,四方便是再有宵小作乱,也伤不到我大明的根骨。到那时候,爷爷也就能对你们彻底放心了。”
“黄河必然安澜!中原必然长安!”朱允熥目光坚毅,语气坚定的说着。
接下来,不用朱允熥询问,朱元章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