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曼曼并未多在意——在意不起的人,还要心思细腻敏感,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一样,凡事都在意,那不是自找麻烦么——曼曼很随意的答道:“是在六爷院里当过差,你叫水凌?奶奶身边的水纹是你姐姐吗?”
水凌果然露出自傲的神情来,道:“当然,我们是亲姐妹……”
曼曼笑笑,不知道水凌这份优越感能让她维持多久。亲姐妹怎么了?曼曼看过宅斗宫斗的不计其数,有多少都是亲姐妹?
她没有多少羡慕的道:“真羡慕你啊,听说水纹是奶奶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既然是亲姐妹,怎么水纹就是一等大丫环,而水凌就只是个二等丫环?
水凌丝毫没懂曼曼的弦外之音,毫不谦逊的道:“姐姐自小就跟在奶奶身边,是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最懂奶奶的喜好,自然也最得奶奶的倚重。”
要说一等一的红人,水纹其实还算不上,毕竟没人能越得过茶浓去。水凌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她欺曼曼初来乍到,又有要炫耀的一点私心,所以故意隐瞒了此节。
曼曼忽然就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她看着水凌一脸“羡慕我吧求我吧”的小模样,半是开玩笑半是逗弄的道:“那可太好了,所谓近水楼台,将来你可要多照应我才是。”
说到底水凌也就是个小丫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再坏也有了个限度,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真实,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炫耀她身后的靠山了。
水凌哼了一声,很老成的教训曼曼道:“什么照应不照应的,都是奴婢,想要活的好,就得各凭本事,我可不会给你攀附我踩踏我的机会,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去大奶奶跟前献殷勤吧。”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果然各个都不能小觑,像水凌这种看似没心机的人,其实心机也挺深的,谁也不会白白的被人利用。
曼曼点点头,道:“我也没指望着谁照应我,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也算是咱们俩有缘,你也不想整天见面就斗的跟一对乌眼鸡似的吧?”
水凌倒笑了,道:“你是怕我欺负你吧?你还真是挺天真的,没听说咬人的狗不叫吗?真正会欺负你的人是那些面上一团笑的,像我这种当面就不给你好脸色的人,对你的威胁并没多大好不好?”
曼曼得承认,她又受教了,水凌虽然说话不客气,可这些道理很朴素。曼曼不至于把人性看的太坏,但也不应该抱有多大期望,落架的凤凰尚且不如鸡呢,她凭什么指望着别人不欺负自己?
曼曼朝着水凌一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指望交好,也不想交恶,目前这种如水之交、点头之交,也算足够了。
水凌倒是对她充满了好奇,问:“你在秋蕴居待的好好的,怎么跑到清雪院了?”
曼曼无辜的望着她,心道:我能说实话是被陈云正撵出来的吗?当然不能,所以她含糊的道:“你也说了,我们都不过是主子的奴婢,自然是主子让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水凌撇撇嘴,道:“你就是有福不会享,六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你还不抓住机会,真是……”她一副“蠢透了”的表情。
曼曼有点窘,也有点自惭形秽,倒让水凌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旦曼曼无能,她也就失去了打探她的兴致,外面有管事妈妈在叫,她立刻就撇了曼曼自去领差事。
曼曼在厨房里确实就是个打下手的,其实就是个做粗活的。炒菜、做饭,自有人任职,更别说做主子们爱吃的糕点了,更是有专人打理,偶尔还能见春纤亲来。
她性子温顺,亲切可人,不用说很得主子们的欢心,底下人见了她也都刻意讨好卖乖。曼曼冷眼瞧着,虽不至于吃醋拈酸,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于通房来说,能活到春纤这个地步,也已经是万万人之求了。
反观自己,照旧还是灰头土脸。她原本就不喜欢涂胭抹粉,陈云正年纪小,想不到给她做鲜亮衣服,况且她身份在那呢,自然简朴。到了清雪院,李氏待下人极是大方,曼曼有幸也得了茶浓等几个大丫环的半新不旧的鲜亮衣服。
可她平素做的活计不是烧火就是劈柴打水,那些华而不实的衣料不禁刮不禁染色,穿不了两回就彻底废了,曼曼穿的还是从前她带来的灰扑扑的衣服。
她在清雪院的小厨房一待就是三个月。
流言早就归于沉寂,她又没能得主子们的格外关照,自然众人也就彻底无视她,将她当了厨房里最不起眼的烧火丫头。
李氏当初所说“等有了合适的位置再给你调换”只是一句客套话,曼曼没有太热烈的期望过,可大三伏天的,她在烈日下打水劈柴,皮肤都要晒暴皮了,也不免从心底感叹: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三个月,她一次没见过陈云正。曼曼自我唾弃的同时,也还是会想,到底是因为什么让陈云正做出这个彻底遗弃她的决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不得不佩服,男人狠下来是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陈云正如果得知她现在深知从前和现在她的境遇有如天堂地狱,他会不会乐得笑掉大牙,然后再十分解恨的骂她一声“活该”?
但陈云正既然遗弃了她,也就意味着他不再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