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很想把苏曼曼的笑从她脸上抹去。
她什么都明白,可她一直都装糊涂,这种欺骗比她的拒绝还让他难以接受。
他咬着牙道:“苏曼曼,我叫你来是替我干活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一指院子,道:“那边有一处药圃,都交给你了,还有我院子里这几个月的支出用度,你都给我算清楚了。”
他说着摔了一撂纸过来,便把曼曼往门外推:“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曼曼有一种撞墙的窘迫感,不过若是再停留在这,难保不把陈云正气的七窍生烟,说不定一个控制不住他真做出行凶杀人的勾当来,小命要紧,她受这点小屈辱也算不得什么。
因此曼曼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对着院子里的药圃,曼曼忽的想起年初时她竭力敛财时发下的豪言壮语,其中一项就是在这院子里开设个药圃,虽不能种些顶级的稀世药材,可是种些比较难得又不好养活的药材还是可以的。
她很快就离开了,说过的话也就随风而散,没想到陈云正还记得,而且把这药圃收拾的像模像样。
她明明知道这药圃里的药材不知道收了几碴了,他叫她回来不过是个借口,可她还是觉得心里像被马车碾过了一样难受。
迎着秋风,曼曼抬头仰望晴空,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曼曼行动很是利索,不过两天,药材收好了,吩咐白莪去药铺里做交割,收了银钱,又抽空把这几个月的帐册做好,她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陈云正这几天都没出去,却常常忙的不见人影,这会儿才有闲心看曼曼交上来的成果,也不过是随手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
他抬眼看着曼曼,道:“我叫你回来,不只是做这些收尾的活计的,明天我便要起程了。院子暂时闲置着,你若有空,就过来打理打理,别等着将来我回来,这院子荒废的不成样子。”
他这是要出远门了?还一去几年?
曼曼强忍着要探问的冲动,默然的应了一声“是”。他这还是借口,就算他要出门,哪怕去的时间再长,可这里是他的家,他早晚都要回来,以陈老爷和陈夫人对他疼爱的程度,又怎么会不留人打理?
他却托付给她,只怕她也白白的许个空头诺罢了。
陈云正很失望的瞅着曼曼。她连问一声他去哪儿,要去做什么都吝啬问吗?她还真是够薄情的。
不过算了,是他自己找虐,明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还非得要把她弄回来折磨自己。
陈云正苦笑了一声,道:“这回如你所愿了,我再也不会纠缠你跟你闹腾……你好自为之吧。”
曼曼沉默了半晌,行礼道:“六爷一路保重,奴婢不会说什么吉祥话,惟愿六爷此去,前程似锦,诸事遂顺。”
陈云正看着苏曼曼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重重的一拳摆在桌上。青筋跳了几跳,到底还是颓然的坐下去:“苏曼曼,你给小爷等着。”
他原本是想把卖药材的钱,他剩下的用度银子都交给苏曼曼来着,可既然她这么无情,他再这么多情,岂不是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还是那么倔强,还是那么固执,做事不留一点余地。既然她不稀罕,那他还顾及什么?陈云正把白术叫过来,吩咐道:“去跟大哥说,把苏曼曼的契约再增加三年,利息按高利贷的算。”
利滚利,二十两银子过了三年,那就不只几百两,连千两之数都有了。白术心底真吸气,但面上装的无动于衷,转身出去。
曼曼很快就知道了陈云正出门的目的,他竟然是去陈洲府求学的。
真想不到才一年不到,那个几乎刚开蒙的小男孩儿竟然成了众人眼中的希望。坐馆的学生对陈云正评价极高,竟然难得的自谦说自己才学有限,再教下去只怕要耽误了陈云正,这才主动举荐,说是陈洲府最有名的白鹿书院的院长是他一位昔日同窗,他愿意写封举荐信,推荐陈云正去那里读书。
白鹿书院在本地很有名,因为凡是进了白鹿书院的人,几乎十之七八都能考中,最不济也能博个秀才,这对于乡下人来说已经是个极为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陈老爷求之不得,当下便重金酬谢了先生,拿了他的举荐信,安排陈云正去陈洲府。
曼曼的日子一如从前,她除了给陈云端打打下手,算算帐,多少也算长了些见识,有意无意的便也打听些出府之后的事宜。
陈云端倒也没瞒着,直言道:“只要你拿了卖身契,留下也好,出去也罢,一切随你意愿,老爷和太太不会过于为难你,陈家一向也算善之家,你与小六儿又并没有实至名归……”
曼曼犹豫了半天才问:“那个,不是说,还有婚书之类的,该如何销毁?”
陈云端愕然了一会,毫不掩饰的笑道:“没有婚书。”
他想起陈云正吓唬苏曼曼的那番话来,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还信以为真,瞧她那惶恐的模样,只怕这些日子以来没少为这件事纠结吧。
曼曼气红了脸,在心底把陈云正骂了个狗血喷头,他那么小竟然敢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没有婚书这玩意,她也就轻松多了,只要她能攒够二十五两赎身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