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他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少年的背脊猛地冒了茬冷汗,他怔怔盯着那原本空旷至极的长街,黑瞳轻颤。
好家伙……这几时冒出来这么多东西?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样貌千奇百怪,衣着花里胡哨,有些喜欢如常人一般行走,另一些则喜欢浮空三寸的满地飘!
重点是满街——满街都是!
“国、国师大人,街上那些都是鬼吗……”墨君漓的声线发了抖,他想哭,“这也太多了。”
慕惜辞闻此抬头一望,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不是,绝大多数都只是些未散尽的执念,一直重复着生前的习惯动作罢了。”
“至于数量问题……你也不想想乾平在此定都了多少年,乾平之前这又是什么地方。”
乾平开国至今已有近三百个年头,而在乾平定都之前,这地界又是前朝顶顶的富庶之地,人口众多,城池繁茂。
“魂魄能投胎转生,执念却没那么易散,尤其京城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处,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执念,与不愿离去的冤魂厉鬼加在一起,能不多嘛。”
“咕——”少年闻言咽了口口水——所以说,这地方还是有冤魂厉鬼!
“好了,你退后些。”小姑娘摆手,一面将那小棺材小心置在了青石路上,继而双手飞速掐起印诀来。
退下两步的墨君漓只觉一串阴风拂面,下一瞬眼前猛地一晃,一道灰白的影子陡然自那柳木小棺中钻出,在半空徐徐化开。
墨君漓本能地眨了眨眼,随即便见那白日里刚被人砍了脑袋的晁陵,囫囵个地站到了他面前。
少年被这场景吓得心肝颤了又颤,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那只是道未散的魂魄。
“噫~”瞥见墨君漓那怂样的小姑娘不由嫌弃,“不过是刚死没多久的魂魄看着凝实一些,你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我方才是走神了,”少年面颊微烫,企图辩解,“这才一下子没反应过。”
“别解释了,我懂。”慕惜辞咂嘴,手上法印未松,顺势退开一步,让出路来,“得了,你俩聊罢。”
“哦对,你最好速战速决,过了子时这魂可就不大好送了。”
“明白。”墨君漓颔首,略略整理好了情绪,两步走到了晁陵面前。
好在他这魂魄上的脑袋是健在的,不然他今儿非得被吓出个好歹。
少年心下腹诽,刚被人从棺木中拉出来的晁陵却似还未回过神来,他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看了半晌,良久方聚出点光。
“我不是死了吗……”晁陵呢喃,半虚半实的面容之上犹自带着茫然,“难道京城中市就是地府?”
“咳,那什么,其实这里就是中市。”墨君漓攥拳假咳,试图让这倒霉的鬼尽快清醒一点。
“这里……就是中市?”晁陵面上的迷茫更甚,他循着声音,转眸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虚幻的瞳眸一阵颤抖,“七殿下……”
“还有这位是——”
慕惜辞应声别过了脸,丝毫不加掩饰:“妄生。”
“梦生楼的妄生道人?”晁陵蹙眉,从身形与声线上来看,这位“妄生”道人显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这个年岁,再加上七殿下与她相处时的情态……
晁陵脑内骤然闪过一线灵光,连带着声调都变了又变:“你是国公爷家的——”
“嚯,这会的脑子转得倒是挺快,”慕惜辞闻言轻哂,“先前活着的时候怎没见你这般清醒?”
“从前……哎,从前我那是被俗世功名迷了眼——”晁陵怅然长叹,“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不提。”
“只是晁某之前从不知,慕三小姐竟有这般的本事。”男人道,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从未想过,这个十岁的半大孩子,居然就是那名动京城的道人妄生,更不知她能这般轻易地便拘了他的魂魄。
他们从前只记得要提防着慕氏的一双父子,谁知这慕氏的女儿竟同样厉害如斯?
想来侯爷与五殿下他们,这一番怕是要输定了。
晁陵的视线慢慢自两人身上扫过,心下却无端生出了几分庆幸之意——
濒死之时他才想得明白,那五皇子压根就不是什么贤明之材,倘若他当真得以承继了大统,他们乾平的江山社稷,多半危矣。
他虽不是什么好官,却到底是乾平的子民,总归是希望家国久安的。
“这世上你们不清楚的事还多着……晁大人,你莫要说太多没用的话了。”小姑娘敛眸,“我还得赶在丑时之前,将你送回地府呢。”
“误了时辰,不好交代。”
“这样。”晁陵下颌微点,重新回望了面前的少年,他弯了眼,笑意轻松而洒脱,“殿下是想知道,罪臣手上捏着的物证都藏在了何处吧?”
“不错。”墨君漓点头,黑瞳一晃。
他发现了,晁陵死过一次后,这脑袋当真好使了不下两个度,都不用他额外点拨,便能猜到他们拘他来的用意了。
虽然,这目的确实十分好猜。
“那些东西,就藏在小儿房间的左侧床柱之内。”
“拔步床雕花里有个半寸长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