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窗前的少女闻言微怔,少顷方略略回过神来。
她怔怔转头,问询似的看了眼阿洛,声线内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恍惚:“他们……都在信中说什么了?”
打那日她将那封求援信与能代表她灵宫圣女身份的霜花玉坠送去后,她便再未管顾过这些,专心安抚逃到灵宫内避难来的百姓们去了。
左右墨君漓等人皆是极为守信之人,他们当日既答应了她要出兵相援,她便不担心这二人会临场食言。
——他们早晚都回来,唯一的一点区别,不过是早来一些,还是晚来一些罢了。
至于这来的早晚……
叶知风垂了垂眼,眸底悄然漾起一层极浅的波,若依着她的视角,她自是希望乾平之人能早些率兵赶到,如此,她寒泽也可少折进去一些无辜百姓。
可若是将视角摆放到乾平那头,再细细考虑一番来日的天下大局……
那他们,还是晚来一些为妙。
少女低头,无声叹出口气来——这世间,唯有雪中送炭才最易收买人心。
若他们来得太早,此举落在世人眼中,便难免显得有些过分殷勤。
待到此番事了,她欲带着整个寒泽归附乾平之时,百姓们指不定就会将乾平从前的仗义之举,歪曲为那劳什子的别有用心。
如此,定是后患无穷。
这可不是她想见到的场景。
叶知风闭目,她虽心疼她寒泽的百姓,却也不是那等不谙世事、不明事理的天真孩童。
世间之事惯有轻重缓急,是该为救百人而屠万人,还是该为救万人而放弃那注定会死的百人,她还分得清——
少女如是想着,一面又对着那边的小侍女微微抬了下颌,阿洛瞅见她的眼神,不由当场失了笑:“殿下,奴婢哪里敢偷看慕小姐他们递过来的信呀。”
“再者,就算奴婢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信中具体有些什么样的内容,也总归还是要殿下您亲自看过才是。”阿洛弯眼,话毕小心递上了那封自竹筒内取出来的信。
今日这信件好似格外厚实一些,叶知风动手展了许久,方勉强展开那被叠作小纸筒似的信。
少女吐息着稳了稳心神,继而转眸定睛,细细默诵起那信笺上的字句来。
入眼的字迹悦目而清晰,叶知风读着那信,却不禁缓缓睁大了眼。
这是……
*
十月初三,西商东进寒泽一百七十余里,沿途城镇皆无所防,大军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所俘寒泽兵士、百姓,并地方官员衙役等,数以万计。
西商大将率军驻寒泽京外六十里处,寒泽都城之内,三王割据鼎立之势不改,而其外战火已燃近京畿。
十月初四,西商两万大军兵临京畿;慕修宁率兵一万五千余人,北出燕关,取道陇城。
寒泽皇城。
立在偏殿之外的陆丘觑着屋内那道发狂一般摔着东西的暗色人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
除了灵宫圣女外,寒泽余下这几个姓叶的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来的自私愚蠢。
眼下那西商的大军都已压到京畿之地了,至多明日辰时便会杀至都城,可这位寒泽的新君,现下竟还有心思为他那两个兄弟造反谋逆之事发火——
这倒也是稀奇。
青年凉飕飕吊了眼角,而后抬手整理了衣装,刹那便换了副乖顺之状,恭谨地敲响了那虚掩着的门扉。
“谁?!”杯盏落地,叶天霖的嗓音里尚带着压不去的火气,陆丘闻此,面上的神情却是愈发的恭敬,他绷了绷唇角,声调平静一如往昔:“陛下,是微臣。”
“陆先生?”叶天霖闻声,眸中怒意禁不住滞了又滞,打前两日他与陆丘不欢而散后,他似已有近七日不曾见到他这白面谋士了。
“是的陛下,是微臣。”陆丘颔首,叶天霖却陡然蹙了双眉。
自那天起,他心下便无端对这谋士少了几分耐心,今时再听到他的声音,他心头不由得愈发烦躁:“陆先生,您这时间来此作甚?”
“陛下,微臣是想问问您,您真的不准备改变主意吗?”陆丘说着敛下了眉眼,放轻了音调,“那西商大军,眼见着便要打到都城来了。”
“改变主意?朕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叶天霖冷哼,边说边猛地一把拉开了房门,那镂了花的木门向两侧开去,门缝中骤然现出青年君王那狰狞的面容。
“就算是那西商大军打到都城来了又能如何?”
“他们若能顺手帮朕除了成王与逸王那两名反贼,朕反倒是求之不得呢!”叶天霖道,本就扭曲了的样貌,这时间越发的狞恶可怖,“陆先生,朕先前已跟您说过了——”
“此事,休要再提!”
叶天霖话毕,作势就要狠狠摔上那偏殿房门,陆丘见此,半垂着眼睫上前一步,一把便拦住了那扇未阖的门。
“陆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冷不防被人拦了的叶天霖诧然瞠目,往日看似文弱而不禁风的青年,这时间的力道竟大的出奇。
他的手臂恍若是铜铁制成的一般,任凭他怎么用力都合不拢那被人挡下的门,叶天霖的心中无由来地生出几分不安焦躁,那扣紧木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