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拿了一块黄金阑正往嘴里送着,听见晁补之的话,立刻想起一事,马上招呼招呼仆人送来两件黑貂裘,递给新来的陈师道与李廌:“兄弟们一人一件,倒不能缺了你们二位,屋里冷,快披上吧。”
晁补之一边用折扇敲打着膝盖,一边问赵兴:“这件黑貂裘怎么也是唐款的,我回家看了,完全是唐朝的衣物……我说,你这唐朝的东西怎么那么多,莫非是李唐后裔,可你又不姓李。”
赵兴感慨一声:“原来在大宋时代,唐装已经属于倭人了……我跟你说吧,我身上的这套衣服是在倭人贵官中最流行的,倭人喜欢穿仿唐式服式。本来奈良、京都地区冬季并不太冷,可是为了仿效唐人,倭国贵族在冬季也穿上黑貂裘——他们认为华族就必须穿唐装,才是正宗,才是高贵。
倭国黑貂裘的流行使得黑貂濒于绝种,倭皇不得不下令,穿黑貂需要品级,只有参议以上官员才准许,其他人禁止穿用。
你们现在穿的这几件黑貂裘是我倭国友人送的,估计满天下也就这最后几件了,因为倭国现在禁止捕捉黑貂,在今后百余年的时间里,我估计不会再有新黑貂出产了。”
陈师道家庭富裕,他抚摸着黑貂裘轻软的毛皮,倒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李廌六岁便成了孤儿,由宗族抚养长大,他没见过这样豪华的东西,摸着黑貂裘问:“这样一件黑貂裘,该用去多少只貂皮?”
赵兴回答的轻描淡写:“这件貂皮裘是用貂上最好的毛皮缝制的,每件皮裘需耗去一百只貂皮,还要挑毛色均匀的……”
众人不再说话,都默默计算着这件皮裘的成本,晁补之大笑:“别算了。我知道价钱,这样的皮裘的毛质上佳,在马行街上每件可以卖到三千贯。方叔(李廌)将来手头不济,典当出去,怎也值个一千贯。”
李廌手一抖,差点将皮裘掉到地上。
三千贯啊,在宋代一个中产家庭家资也就在三千贯。按现代标准,京城的中产阶级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在京城有一套房子,面积一百多平方以上,家里住至少一个保姆帮助操持家务,还得有一辆车,银行存款二十万美金,月收入足以支持全家舒适生活及雇保姆——这样的生活,价值他手上这件黑貂裘!
李廌急抬头,想推辞这份重礼,但他才张嘴,发现师兄弟们都在懒洋洋看节目,没人露出推辞的意味,似乎这一切天经地义,他顿时闭上了嘴,再看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倭女的歌声中。李廌想了想,将黑貂裘轻轻盖在身上,手里抚摸着柔软的貂毛,心思沉醉于节目中。
倭女们的表演极其出色,这也多亏了朝云近日的调教。朝云是歌女,西子湖边最出色的歌女,她稍稍一指点,倭女们的技艺不止上提高一两个层次。
侧耳倾听古朴的唐歌,披一件唐式黑貂裘,懒懒散散的躺在地上,身边几名倭女将食物与美酒送到唇边,这生活,完全是魏晋的洒脱——画面简直像一副“浮世绘”。
是的,廊下一个倭女正用“浮世绘”手法绘制这个场面——不过,倭人把现在这种绘画手法还不叫“浮世绘”,叫做“唐绘”。到了宋徽宗末年,宋画的技巧完全传到日本,日本人又立刻喜欢上了这种用华丽的色彩,精致的笔绘,细致的手法,夸张的动作渲染出的画面,他们将这一画法与唐绘相结合,演化成“浮世绘”画法——他们本该把这种人物画技巧叫“宋绘”,但那时宋已经灭亡了。
黄庭坚年纪大点,吃饭吃得太饱,他很快陷入饭后的倦怠中。身上盖着黑貂裘,耳边飘着细碎的唐乐,这种无所事事的发昏让他懒得说话。
秦观刚才挨了一顿责骂,现在看到歌伎们为他表演艳丽夸张的唐晋“偶戏(面具舞)”,那种夸张的动作,配上堂皇的音乐,色彩缤纷的服饰,令他那人来疯的性格又犯了,看着看着,他拎起一支笔,墨迹淋漓的在纸上挥毫做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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