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还没赶到,赵兴要是不接银绶也说得过去,但旁边另一位白发苍苍的官员发话了,他亲热地说:“离人,本官作保,环庆账簿上但有纰漏,定然追究前任……如今环庆路正在交战,想必康大人卸任也不会走,等到战事了结,离人还有时间查验账簿。”
对方将“战事”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这是在提醒赵兴,如果账簿真的有问题,可以把那笔烂账打入战争费用,而他绝对支持赵兴这么干。范纯粹听了这话儿,也对那人的话频频点头,并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赵兴。
赵兴冲说话的那位老人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长者命,不敢辞。‘柳花先生’说话了,小子敢不从命!”
赵兴这句话等于钉死了对方,若有责任,对方不能抽身。至于他称对方为“柳花先生”,那是因为对方作的一首描述柳花的诗:“燕忙莺懒芳残,
正堤上、柳花飘坠。
轻飞乱舞,
点画青林,
全无才思。
闲趁游丝,
静临深院,
日长门闭。
傍珠帘散漫,
垂垂欲下,
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
怪春衣、雪沾琼缀。
绣床旋满,
香球无数,
才圆却碎。
时见蜂儿,
仰粘轻粉,
鱼吞池水。
望章台路杳,
金鞍游荡,
有盈盈泪。——《水龙吟》”
这首词被誉为“柳花第一”,而苏轼跟他关系密切,他唱和的那首柳花诗也被誉为“观之止”。意思是前有“柳花第一”,后有苏轼的唱和,这两人已经把柳花(柳絮)写绝了,后人不再用琢磨着写柳花,有那功夫,还是写点别的吧。
这人就是环庆路经略使章楶(楶音:杰)章质夫、今年65岁,后人将他誉为“中国的马基雅维里”,因为这位文学大匠用兵战术反对一味“坚壁清野”,主张“筑垒加浅攻”的进攻。战略上要求‘兵以利动’,即要求战争为国家利益服务——这是中国上下三千年,唯一自觉的提出“战争为国家利益服务”的学者,而其他人只是翻译了马基雅维的话,鹦鹉学舌而已。
章楶与苏轼关系密切,所以他发话了,赵兴作为苏轼弟子,不能不听。他这一接过官印,康识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赵兴顾不得与对方寒暄,急忙把官印与账簿向帅范怀里一堆,以师礼向章楶拜见:“柳花先生,弟子临行前,家师曾托我问候,并祝章老长寿安康……喏,这是家师写的信。”
章楶也没客气,他把信塞进怀里,摇晃着白发苍苍的脑袋,说:“离人既然接任了,你我先谈公事,再叙私谊。”
赵兴转向“知永兴军府事、兼京兆府路经略安抚使”范纯粹,拱手报名:“宝文阁学士、承议郎、庆阳团练使、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赵某,参见经略使大人。”
一屋子官员大笑起来,连躲在一边的康识也在偷笑,等他们实在笑不动了,范纯粹指着赵兴,笑眯眯的说:“前不久,贾易弹劾苏老坡喜欢鼓捣奇淫巧技,不学无术。好笑苏老坡还辩解的振振有词,你瞧他怎么教出的学生,天底下有你这么报名的么?”
赵兴看了看帅范,发现对方也是雾水——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帅范也是一个官场菜青虫,什么也不懂。
赵兴又郁闷着望着章楶,章楶赶忙出面解围:”离人,报名参见的规则是‘学士第一’,你那‘宝文阁学士’的头衔品级虽低,却是最清贵的一个头衔,所以要放在首位。而后面跟的官衔,应该是剩下官衔中品级最高的,但你却把阶官‘承议郎’放在后面了,笑死个人。
你应该这样报名:宝文阁学士、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知州)、庆阳团练使、承议郎赵某,报名参见。”
赵兴既然漏了怯,他决定不在这上面纠缠,马上跳过去问:“范大人,军情如何?”
范纯粹点着满头白发,长长吐了口气,说:“赵大人为官多年,居然还保持一份纯朴,我等再纠缠这事,未免气量狭小,罢了!苏老坡教的好学生,我听说他在杭州任上,公事全由你与高俅打点,他只管吟诗作赋。如今你来到环庆,但愿你也让我今后只操心宴客喝酒。
好了,谈正事吧:夏军入侵,步军副都指挥使、徐州观察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刘舜卿领兵出战,宿卫于道,卒。顺宁寨将官刘安报告:西夏将领髯耍已率军攻破安定堡,正在拆毁增子、土门两堡。”
赵兴再问:“我军情况如何?”
章楶回答:“本路第六将、皇城使李仪,副将、东作坊副使许兴故违诏旨,及不遵帅司节制,乘夜出兵入界,与夏贼战殁。环庆路都监张存、第二将张诚、第三将蓝羽正在引兵出战,现今唯有本路第七将、内园使张诚还在城中。”
赵兴纳闷:“等等,柳花先生,我刚才好像听到第二将名叫张诚,怎么第七将也叫张诚?”
章楶笑着回答:“第二将张诚是皇城使张诚,第七将是内园使张诚,这两个人不是一个人。说起来,皇城使张诚与你还有点关系,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