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错了。他比赵兴更不了解这个时代。
“一自东坡谪海南,天下不敢小惠州——坡公之前,谁知惠州?坡公之后,天下何人不知惠州?这就是‘文化’的力量!”赵兴悠悠的说:“阿爽,你说曾想‘狙杀’……这话今后不要再说。想当初,我要狙杀人的话,何必落在今天这个境地。但狙杀这事,不能随意动用。
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规则不见得都是好的,但规则不好,你可以要求改变规则。然而在规则未变更之前,我们必须做规则的维护着,而不是破坏规则者。否则,我们何必改变规则,因为变更的规则不也是规则吗?谁又来维护我们定下的新规则?依靠我们这些规则破坏者么?
小爽,不要随意趟过那条底线。从来没有人靠暗杀成就大事——从来没有!所以,这件武器不能随意动用。否则,最终的受害者是我们……瞧,这件事就是如此,本来可以好好解决,但若我们走上了那条最后之路……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后之路!”
程爽记住了赵兴的提醒,继续解说:“师公见了程正辅,跟他说:广州兵备松弛,营房破损,士兵们不得不借宿百姓家中,使得百姓不能安居。师公希望程正辅过问此事,又反复叮咛程正辅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事是自己提起……”
赵兴也笑了,自从他到了广州之后,大肆修建民工房屋,拜炸山开石所赐,现在雇来的民夫们住的都是厚厚的石屋,而士兵们的居住状况依旧没有半点改善,不是赵兴顾不上,而是他诚心为难那些士兵,等待他们自己提出退役要求。可没想到苏轼这个不可救药的人,居然注意到了这点。
苏轼是罪官,是被监视居住的,而监视他的是广州厢军。广州有三支武装力量,第一支是禁军,一千二百人;第二支是厢军,包括历年移囤的厢军总共两万人,剩下的是民间武装力量,称之为枪手。
跟陕西弓手一样,这些民间武装力量混的也很惨,因为没有正式俸禄加上调遣频繁,所以家境富裕的枪手常喜欢花钱招人顶替,结果枪手这个词后来就成了拿钱顶替别人做事的代名词。
广州地处偏远,厢军光是抵达广州的行军费用就已经可以在当地招募无数的枪手,所以广州厢军数量不多,而且被各级官员忽视,甚至连他们的营房都懒得修建。苏轼自己也是靠别人资助生活,他还有心去关心厢军的住房问题,这种行为往好里说是天性仁慈,往坏里说是此人同情心泛滥。
赵兴站在山峰下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程爽会意,当先引路,赵兴跟在后面徒步向半山坡苏轼的住宅走去。
苏轼的这次贬谪让赵兴回忆起黄州,他在半山坡替苏轼设计的住房依旧刷的雪白,命名为白鹤雪屋。苏轼是个浪漫的人,赵兴将墙壁刷的洁白无暇,他闲着没事已经满墙画上了翩翩白鹤,让整个房间像是栖息在鹤群中的一块圣地。这圣地旁边围满了前来朝圣的读书人。
这群读书人诧异的看着几名官员打扮的人徒步走上山坡,他们身后跟着一队铠甲明亮的士兵,这些士兵也都用手牵着马徒步而行,走到一半,士兵们已经自发的散开,隐隐将整个山坡保护起来。学子们看不出这支队伍的来历,见到士兵们包围山坡,恐慌起来,他们窃窃私语,胆大的学子正准备挺身而出斥责这名来的武官,却见那人回身叮嘱几句,士兵们立刻开始收拢队伍,停步在山坡下。
赵兴给苏轼这次设计的住宅是一座开放式宅院,整个山峰都是苏轼的产业,所以没必要用院墙把住宅封闭起来。半山坡上,一座尖顶石屋耸立,他带有巨大的明亮的落地窗,从屋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也可以看到整个山峰的景致。赵兴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门里走出两人迎接,当先的是苏迨,尾随的苏过。
苏过显然受过苏迨吩咐,见到赵兴来,也没有称呼他的官名,只是拱手问候:“兴哥,年关将近,你不在家陪老婆孩子,怎么来惠州,有心了!”
赵兴站在门口,回首打量苏轼住宅的景色,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指着房屋左右吩咐程爽:“左右再建两排屋舍,一排搞成大讲堂,让老师讲学,一排搞成宿舍式房子,让来的学生借宿……老师生活可好?”
后一句话是问苏轼两个儿子的,苏迨苦笑一下,没有回答,苏过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别的还好,岭南贬谪之地有这样好的居住环境,已经感谢兴哥的照顾,就是吃的老不够,父亲老吃不饱。”
苏轼是个对朋友掏心掏肺的人,他自己的生活全靠门徒周济,但只要有客人来,他一定盛情招待。那些来拜访他的学生也经常能享受他的招待,拜访的人太多,结果学生的资助杯水车薪,使他自己与家人常处于饥饿当中。
赵兴点点头,回答:“我刚才去见了惠州知州詹范,打算在海湾处修建一个码头,以便船只可以停靠。一旦码头建成,我将向惠州境内调遣三万民壮以充实惠州的户口,等我的码头建成,老师就不用愁粮食了,现在且请忍耐……请通报老师,我来拜访。”
苏迨转身而去,苏过跟赵兴聊着他们来惠州的情况。惠州人少地贫,官府惯例每十天杀一只羊,羊肉都被官府的正式人员购买而去,像苏轼这样的罪官只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