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来了新知州,老百姓敏锐的政治嗅觉开始嗅到不一样的气息。
在路边摆了个摊子卖春饼的婆婆也竖着耳朵听食客们闲聊。
婆婆抓起一握面糊,炉子起了微火,圆圆平平的锅子泛起些许热气,拿面糊轻轻揩过,留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
“我亲家的四舅老爷可在衙门当差呢,亲耳听来的消息,新来的知州大人是个勤政爱民的,吃住都在衙门,可了不得。”有食客捏着一卷春饼,嘴里嚼着,边说话,碎末都喷出来了。
章致拙和姜幼筠二人穿了粗布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根素木簪子,扮作一对贫贱的夫妻,前来探访民情。
将近一年过去,衙门那儿的政策在稳步推进,人口普查以及河道调查清理工作同步展开,同时大力推广先进生产工具,以及耕牛等租赁服务,目前已有些成效。
“婆婆,来两卷春饼。”章致拙从兜里掏出钱袋,准备买点东西吃。
“要加什么馅料?最近老婆子新采了马兰头,拿猪油炒过,加上可香了,小伙子可要来一些。”婆婆手脚麻利地揭下一层面皮,又磕了一枚鸡子,撒了些许细盐,拿木铲沿着饼皮推开。
章致拙回忆起遥远的景象,还有富含春味的马兰头,简直是江南独特的风味。
“要的要的,婆婆,加香干和马兰头,两卷多少银钱?”章致拙点点头,说道。
“拢共二十文,承蒙惠顾。”婆婆笑弯了眼,卷完一筒春饼,拿硬纸包上,方便手握。
章致拙接过,又先递给姜幼筠,让她先吃。
姜幼筠正在一旁津津有味听人家说话,接过春饼咬了一口,醇香的面味,口感却酥脆,里头包着的馅料鲜香,有鸡子的馥郁蓬松,还有马兰头的脆爽清甜。
姜幼筠吃了直点头,又咬了一大口,递上手里的春饼示意章致拙也尝尝。
他略低下头,就着姜幼筠的手咬了一口,果然很香!
婆婆做好了第二卷,递给章致拙,看着小两口亲亲热热,浮起了然的促狭笑意。
章致拙叫婆婆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老脸一红,反倒是姜幼筠大大方方,挽着他的手笑别了婆婆。
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买了不少小吃糕点,询问了小摊贩最近日子过得如何,在路人那里零零碎碎也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又雇了辆驴车,往乡下偏远处去。
驴车上无遮蔽,索性日头不是很烈,温温和和的,是恰好暖人的温度。
章致拙背着手枕在脑后,一路看过路边田地的耕种情况,水稻田里的小苗已抽出翠绿的芽,长到小半人高,瞧着欣欣向荣。
衙门里是推广了稻田养鱼的种养结合模式,不过大家伙都有顾虑,害怕鱼吃了水稻苗,到时颗粒无收交不上税可就糟了。
也因此,即便是衙门能免费提供鱼苗,也少有人敢尝试。
后来还是章致拙找了越州的名望之家,许诺若是有损失衙门一力承担,方才让他们率先做出了表率。
百姓们这才将信将疑,每家拿出一些水田养了鱼。
章致拙叹息,说到底还是政.府的公.信.力不够,百姓更信赖在此处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更信赖以宗族构成的权力体系。
不过这也正常,古代统治阶级派官员最低只到县一级行政单位,而之下的乡、村便都依赖由宗族推举出的例如里正等的管理人员。
还有另一原因,便是朝廷的政策往往朝令夕改,前一任知县或是知府定下的决策,往往会被后来者推翻或者不承认,造成人走政息的尴尬局面。
这就导致了百姓对官府本能的不信任,对新推出的政策进行观望来保全自身。毕竟,无权无势的百姓对风险的抵抗力是最低的,不得不提高警惕,更加慎重。
章致拙二人走访了几户人家,向他们讨了碗水吃,顺便问些越州最近的变化,是好是坏,有何不当之处。
几户人家下来,章致拙别的不说,水已经喝饱了。好歹收获还是有的,大多数人家都对新出的政策持乐观肯定的态度。
章致拙表示欣慰,能在实际层面给百姓谋些好处,还是令人心情舒畅。先把基础的民生提上去,再谈各种形而上的精神。
回到家中,章致拙还很兴奋,笑着胡乱哼着歌儿。姜幼筠换下简陋的粗布麻衣,重新穿上了华美富贵的衣裳,戴上一套蓝宝石头面。
阿绝呈上了本月铺子的账本,以供她查看翻阅。
姜幼筠略翻了翻,问道:“最近各铺面状况如何?”
“回少夫人的话,四间铺面大抵上都是稳中有升。酒楼专营北地吃食,也合不少客人的口味,生意不错,比之上月多了三百两的润利。胭脂铺近来无功无过,仍是同上月差不离。珠宝阁新到了一批京城的货,小姐夫人们颇爱。书肆里少爷的书卖得最佳,因是最新版本,别处没法买,连带着书肆里其他的书也卖了不少出去。”阿绝仍是低着头,事儿却一清二楚,有条不紊地回道。
姜幼筠点了点头,大致满意目前的经营状况,说道:“还不错,这些铺子的情状你盯着些。若是发现有偷奸耍滑,滥竽充数的,直接遣走,不必禀告我。”
章致拙在一旁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