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一堆白花花的是什么?
肉,哪里来的肉?
就在这时,顾婆子的目光又落在灶后一堆鸡毛上,顿时像是被钢针扎了脚,一下蹦起三尺高,如丧考妣的哀嚎一声:“我的心肝花花儿啊!”
家里下蛋最勤快,她最心疼喜欢的芦花鸡,此时已经成了案板上的肉。
“贱人,贱人,我要撕了你这张烂嘴,替我的芦花鸡抵命!”
老顾氏此时后悔不已,她上午也闻到过煮肉的香气,还以为是隔壁张氏家又在吃肉,还暗骂了好几声,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的鸡遭了殃。
家里的鸡都是她养出来的,每一只都是她的命。
面对自己的财产被人抢夺,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人杀了。
顾婆子又急又气,怒火攻心中,宋梨云带给她的惧怕全部消失。
此时,她腰不酸腿不疼,一下变得生龙活虎,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也不要人帮忙,对着宋梨云就扑过去。
宋梨云没有还手,而是满脸惊恐的挥舞手臂尖叫:“奶奶别再打我,我只是想杀鸡感激二叔的辛苦。”
若是忽视她手中的菜刀,看起来就像极了一个被吓坏的姑娘。
宋梨云叫着喊着,菜刀舞得一团乱麻,顾婆子再是气急,此时也不敢靠近过去,只能举起一根柴火棍跳脚骂人:“贱蹄子,你把刀放下,看我不打死你!”
她越骂,宋梨云就跳得越欢实,引得顾婆子东一棒西一棒的乱敲,锅碗瓢盆稀里哗啦甩一地,灶间顿时一片狼藉。
宋老二彻底头疼了!
不过才几句话,怎么就闹腾成这样,他大吼几声想要阻止,可顾婆子根本不听,还是追着宋梨云打。
终于,在灶间只剩下那一盆鸡肉还完好无损时,宋梨云也从顾婆子的棍棒下“艰难”冲出门口,躲到宋老二的身后。
经过一番活动,宋梨云小脸通红,两眼放光,口中还念念有词:“二叔救命,别让奶打死我,二叔,你最心疼云儿了,等以后我嫁去薛家,就把薛家的银子都拿过你用。”
银子,银子!
宋老二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明起来,小心思转得飞快:二丫头是在说,她嫁去薛家,自己不仅能得五十两,以后还可以多拿写银子回来。
他一把抓住顾婆子打过来的柴火棍吼道:“娘,你还要闹哪样?二丫头都说了是感谢我给她说亲事才杀鸡,不就一个鸡嘛,能值几个钱,等过两天还你十只就是。”
顾婆子一上午本来就腰酸腿疼,此时一阵打闹更是喘不过气。
她叉着腰,指着躲起来的宋梨云恶狠狠道:“我不管,我不要钱,就要打死她……她今天敢吃……吃我的芦花鸡,明天……明天就敢上房揭瓦,我宁愿打死她都不让她好过。”
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顾婆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宋老二那已经黑下来的脸色。
见自己老娘还要不管不顾的胡闹,宋老二猛的把手中柴火棍掰断砸在地上,歪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娘,你再闹,就别怪儿子不孝顺了。”
宋老二是她娇惯着长大的,得她遗传可没有什么好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虽然不至于打老娘,摔盆砸碗打媳妇那是家常便饭。
平时贪酒好喝花费大,家里银钱总是不够挥霍。
现在卖侄女能得银子,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随时上门讨几口酒喝,他哪里愿意被老娘坏了自己的事。
顾婆子见自己儿子翻脸维护那贱蹄子,顿时心如刀绞,浑身疼痛,腿一软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老天爷啊!你还是来收了我吧!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都不听话了,任由贱蹄子欺负我,我不活了……”
宋老二从小到大早就见惯老娘的撒泼打滚,此时见怪不怪,根本不搭理她,转身对着宋梨云挤出一个灿烂笑脸道:“乖侄女,二叔可是记住你今天的话啦!以后二叔的酒菜钱你就包圆!”
宋梨云也露出真诚笑容:“二叔,你放心,侄女说到做到,以后肯定够你喝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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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炕桌上,白煮鸡摆在中间,一碟子油酥花生和干苕块就是下酒菜。
宋得富盘腿坐在炕上,滋溜一口小酒下喉,本就红光满面的圆脸上再添一道酒气。
他看着正埋头撕咬鸡腿的宋梨云道:“二丫头,你说的算话不,别是哄骗二叔的?”
宋梨云一口鸡腿一口花生,只吃得嘴上泛油,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吧二叔,只要我嫁去薛家,把薛家老爷伺候得服服帖帖,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上山不敢下河。
薛家有的是钱,给二叔你使几两银子算什么。
我是当家主母,就是分一半家产也是应该的,薛老爷不答应都不行。”
宋老二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二丫头说得好,你一进门就是薛家太太,手指缝中漏几个钱给二叔就行。”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薛家可不是行善堂,表面只是个土员外,家里可养着好些街混子,背地里敲诈勒索的事没少做。
宋老二不敢说要薛家半幅家业,只要有些零花钱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