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瑶卿走了过去,这样的星图太熟悉了,过去的十五年,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星图。阴阳科术大分类便有十三种之多,而其间施展阴阳术的方式各不相同。那种传承的阴阳术大族通常有自己习惯的施展方式。就譬如他们张家,看星图就喜欢用这样的方法,她一抬手,五指成爪,众人只见她仿佛凭空一抓,便将星图抓到了自己面前,如同点舆图一般,手指顺着那纵横交错的线条游走。
也正是这样熟悉的平面倒转的星图,更让她确定,当年在此地动手藏匿的一定是张家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张鲁道本人。
一条、两条、三条……数跳星线被点亮,或左或右,或纵或横,或竖起,或折点,或连线,看似杂乱无章的星线竟被她点出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最后一笔收尾,她收了手,平静的将星图放回原处,点亮的星图在夜幕中闪烁,刹那间天幕中无数的星子震颤。
巨雷般震颤的声音响起,脚下的地面如同被雷劈开一般裂开,“隆隆”的响声中,积聚四百年的尘土恍若洪水决堤,势不可挡的涌来。
空中尘土飞扬,巨大的山谷开合让飞扬的尘土汇成了尘雾。少女小小的一张脸上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一旁的裴宗之适时递来一块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这样巨雷般的闷响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山谷开合彻底完成,吃了一嘴沙土的官兵们吐了一口尘土出来,原本精神奕奕的官兵们吃了一嘴的沙子,顿时狼狈了不少。
卫瑶卿收了手帕,俯身向下望去:偌大的山谷里,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还有那无数价值连城的宝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随处可见。
“那些铜鼎应该来自商周!”卫瑶卿粗粗扫了一眼,“好多的珍奇古玩啊!”
裴宗之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尸气,这应该是古墓中盗取的财物。之前那一支神秘的发丘中郎将手中盗取之物无人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倒是知道了。”他居高临下的看向这堆起宝物山的山谷,“哪里有什么天兵?不过是太宗与张鲁道提前为后世子孙用四百年的光阴造出了第二个国库罢了。”
这个国库可以招兵买马,组建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也可以充实军饷、改良装备,带出自己的天兵。这个道理就譬如古语“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用前代帝王积攒下的财宝,在最需要的时候,造出了第二个国库。
官兵们神色震惊不已,卫瑶卿看着眼前的“宝物山”突然想到了济南府的平康坊。没有人可以凭空生物,天地自有平衡,这个道理,所有的阴阳术士都懂。张鲁道也不例外,他不能凭空生物,他所创造的奇迹只是通过光阴荏苒的变迁,积少成多,聚沙成海。
就如同当年留在平康坊的那两家,通过四百年的休养生息,如今整个济南府的平康坊都是张氏族人之后,他为子孙准备了另一个济南张氏。
这样的手段,何其眼熟。就如同眼前所见一般,发丘中郎将们四百年中的积聚之物,终于汇成了大楚第二座国库。
一样的手段,不消证明了,这定然是张鲁道的手笔,先时那星图也是张鲁道所布下的。
阿堵物虽然俗,也有人能视钱财如粪土,但很多时候,人又离不开钱财。最直观的便是有了这笔钱财,大楚的兵力能实力大增!
官兵们激动惶惶的神情被略至一旁,她低头看向这座堆砌出的宝物山,突然道:“我这个人……平生甚少服人。”
裴宗之在一旁道:“看出来了。你虽口中不说,人也看起来不自傲,但胆敢在长安城如此行事之人,若非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不服旁人,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她不言不语,却用行动在诉着她的自傲,她的不服于任何人。
“对张鲁道我却是真的佩服,至少,他真当得起茶楼里那些说书人四百年的吹嘘!”卫瑶卿叹道。
裴宗之木然的看着这座重见天日的宝物山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他这种人如此心智如此手段,便是做皇帝也使得。”凤鸣山开合两半,他与她在一边,官兵们站在另一旁,谁也不曾料到他在这一头会同她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而且说出“大逆不道”之事的,还是深受陛下信任的未来国师大人。但这位未来的国师大人好似没有半点自觉,依旧神色坦然。
卫瑶卿看了他片刻,不由失笑:“这种话,若是让天光大师听了,定然后悔收你为徒。”
裴宗之道:“我知道,所以,在他面前我不会说。但在你面前我能说,因为你不会告诉别人。”
卫瑶卿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天子,怎可能是真正的天之子,不过是顺应天道,乱世称王者的后代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过祖上积了德而已。
越是看得清的人,越是对天子、对皇权不会真正的臣服。
少女看似乖巧、温顺的外表之下,其实藏有反骨,这样的人通常的管教、压制都是无用的,除非你找到她的命门。
裴宗之有些感慨:“其实乔环没有说错,你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少女道:“可乔相爷并不能拿我如何。有些人知道我危险,譬如王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