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盆水兜头泼下,狄方行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嗓子口。
“这些人终究只是些小角色,可以着人盯着他们,但背后的那个人并不在名单上。”何太平道,“我拿到那几本账册之后,特意查了查这个老吏,发现他是当年张家事发之后刑部被派去处理此事的人之一。”
“那还真是巧了。”狄方行一声冷笑,“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我也不信。”何太平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吧!”狄方行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这个老吏身上还有什么事?”
“我去户部查了张家出事之后关于这个老吏的事情,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何太平道,“张家出事前一天,也就是那年的七月十四,这老吏七岁的孙子死了。”
“怎么死的?”狄方行问道,“事无巨细,你慢慢说,我会好好听的。”
他意识到了何太平一定要叫他亲自过来的原因,这么多的事情,光靠人传话显然是不可能的。
何太平点头:“是同那些孩子打闹时被路过的一匹发狂的马踩死的。”
“这真是……”狄方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老吏过的委实艰难了些了。是谁的马?可报官了?”
“报官了,也是报到我这里的,人赃并获,只是最后却只罚了些钱财了事。”何太平说着瞟了他一眼,“你还记得当年的青阳县主么?”
虽然青阳县主这个人已经鲜少提及了,但当年这个名字在长安城中却是闻之人人自危,身上的人命背了不知多少,连当街杖杀的事情都有过,更遑论骑马踩踏行人了,每年踩死踩伤的不在少数,但最后除却被罚禁足之外,多数都是不了了之了。
“是她?”狄方行显然对青阳县主印象颇深,“我记得还曾闹到过我大理寺来,”说着又点了点头,“如此的话,就不奇怪为什么这老吏只能忍下来了。”
与当时权势滔天又得宠的青阳县主相比,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吏又能做什么?
“按我长安习俗,有亲人过世要停灵三日的。”何太平道,“那老吏儿子儿媳死的早,独留了一个孙子相依为命,平日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可这般宝贝的孙子,那些街坊却说这老吏的孙子只停了一日便匆匆下葬了。”
“这不对。”狄方行反应了过来,看向何太平,“你的人该不会去开馆验尸了吧!”
“既然查便要查个彻底!”何太平道,“我们由街坊的指点找到了那个孩子埋葬之处,你猜里面是什么?”
狄方行摇头:“但闻其详。”
何太平道:“是口空棺。”
“那个孩子的尸首去了哪里?”
何太平摇头:“我们不知道,街坊也全然不知。所以,我们换了个想法,想想那时谁需要一个孩子的尸首。”
狄方行摊手:“我不知。”
“我也不知。不过我想到此事是由张家之事牵起来的,会不会同张家的事情有关。”何太平道,“所以,得了裴先生的首肯,也得了陛下的首肯,我带着仵作去查了张家一事中死去的六七岁左右孩子的尸首。”
狄方行心头一跳:“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何太平点头:“几具这个年纪的尸首中有一具骨骼多处破碎,像是踩踏致死的样子。”
狄方行“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是谁的尸首?”
“我特意拿来张家的族谱查了查,”何太平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族谱,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向下点去,“他叫……张解。”
“这个孩子应该还活着!”狄方行脸皮颤了颤,神情激动,“不!一定还活着!当年那件事有活口,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看他如此激动的样子,何太平忍不住道:“你冷静一点!一个六岁的孩子能知道多少?而且他也未必看到了什么。”
“是,是,是。”狄方行一巴掌拍在何太平的肩上,哈哈大笑了几声,“老何啊,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个恩情,狄某是真的记下了。”
“恩情不恩情再说!”何太平翻了翻眼皮:“而且这个张解不是普通的孩子,是张大老爷嫡出的幼子。张氏长房此辈只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叫张明珠,就是被老天师捧在手心里的那位大小姐,小的这个孩子就叫张解。”
张氏嫡出的后辈,一切都吻合了,这更像是那位刑部老吏特意偷偷换出来的孩子。
“张解,哈哈哈哈!好!张解!”狄方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何太平这次倒没有再管他,只让人将仵作的验尸公文与那几本账册拿了过来交到了他手里,“东西我便给你了,我这里暂且也只能查到那么多了,余下的你自己查吧!”
“那么多足够了。”狄方行将账册收了起来,“一个普通的老吏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名单?又怎么可能将一个孩子调换出来?这个人不用说了,十有八九是陈善的暗桩之一!”
这次何太平倒美玉泼他冷水:这个解释确实可能性极大。而且因青阳县主之故心生恨意,起了背叛的心思,这也能说得通了。
陈善与先帝捧杀出一个青阳县主惹得京城人人不快,这样捧杀出的棋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是厉害如陈善也料不到吧!料不到